寻了个机会,宇文温起身离场,在后排听众看来,他是起身更衣,而宇文温也确实是打算起身更衣,和身边坐着的许绍便是如此说。
结果许绍听课听得入了神,只是点点头便没再多言,宇文温心中骂了一声“猪队友”,便轻手轻脚向讲堂外走去。
更衣就是上厕所的婉转说法,其实上不上厕所对于宇文温来说都无所谓,他的刷声望计划必须及时做出调整,所以需要暂时离场,找到新的‘助攻’。
虽然他不懂《尚书》,生怕被讲得起劲的刘炫来个“请问大王有何见解”,但他不打算临阵脱逃,这样不是自己的风格,所以在讲堂外旁听的杨济,就是他的希望。
杨济本来说今日没空,所以不能前来听讲,不过方才宇文温瞥见这位在窗外探头探脑,所以才在睽睽之下离场,他觉得杨济肯定看见自己出来,必然心领神会。
宇文温从杨济身后走过时,特地咳嗽数声,因为对方正和一群人挤在窗户边,所以他不想那么张扬,结果走出几步开外,发觉情况不对,转头一看,杨济居然没跟上来。
还在那里踮着脚伸着脖子往里看,宇文温见状一股邪火蹭蹭蹭往上冒,示意随从去喊人,自己继续往前走,片刻后杨济匆匆赶来。
“大王,唤下官来有何吩咐?”
“杨司马,听课听得很入神嘛。”
“刘光伯所说确实引人入胜,果然是当世经学名家。”
杨济刚说完,见宇文温板着脸,心中一动便问:“大王莫非听不懂?”
“是啊,寡人不学无术。”
宇文温哼哼着,无所谓承认自己的弱点,反正如今就他和杨济在某角落嘀嘀咕咕,不怕被隔墙有耳听了去。
“呃,不知大王唤在下过来,有何吩咐?”
“《尚书》的门门道道是怎么回事?你大概说一遍,免得一会刘光伯说到兴头上,忽然请寡人说几句,届时寡人能说什么?”
“啊,刘光伯再不济,想来不会如此没眼色吧。”
宇文温闻言冷笑:“不会?杨司马方才的眼色去哪里了?啊?”
杨济干咳一声,今日他临时起意来旁听,听着听着就入了神,确实没注意到宇文温出来,见着这位‘不耻下问’,便介绍起《尚书》的一些基本常识。
《尚书》又称《书》,为六经之一,记载的是上古时期至先秦时的历史,其内容有的是言辞,有的是宣言,有的是命令,有的是谈话记录。
其编撰者不明,故而有许多说法,不过两汉学者认为,秦汉之际的《尚书》应当是孔子根据原版《尚书》精简而成。
孔子生活的年代礼、乐崩坏,孔子有感于此,在周游列国之后回到鲁国,开始把精力都放在编订《诗》、《书》、《礼》、《乐》、《易》、《春秋》这六经上面,还为《尚书》做了序。
孔子在收徒讲学时,把六经当做教材,所以六经是儒学的重要典籍,后来秦王嬴政扫六合,一统天下成了始皇帝,开始禁止民间藏书,《尚书》首当其冲被列为禁书,民间藏书一律焚毁。
当然,皇宫里的官藏是有《尚书》的,结果秦末楚霸王火烧咸阳,许多只有官方书库才存有的古籍付之一炬,《尚书》便是其一,至此就从世人眼中消失。
后来汉朝建立,待得局势稳定,有个博士伏生,将自己冒着生命危险藏起来的《尚书》取出来,因为是竹简,又藏在夹墙中多年,所以他收藏的《尚书》已经散乱不堪,整理之后只得二十八篇。
伏生带着这二十八篇残缺的《尚书》,在齐鲁之间讲学,因为这些篇章使用当时流行的隶书书写,故而称为今文《尚书》,朝廷列为官学用书,因为经过许多学者的考证,认定这套书是真的。
到汉武帝时,相传鲁王刘余扩建自己的宫殿,把隔壁孔府旧宅给拆了,结果在旧宅的墙壁里发现了许多蝌蚪文(汉以前的大篆或?文)所书写的竹简。
这是古文所写的《尚书》,由孔子的后代、学者孔安国整理,送到京城官方书库之后,那些古文几乎无人能够“翻译”,结果束之高阁。
后来好容易经有识之士辨别整理,再与通行的今文《尚书》一校对,发现多出了十六篇,人称古文《尚书》。
然而古文《尚书》并未被朝廷重视,未列为官学用书,也没人教授,直到王莽时才将其列于学官,还引发了著名的今、古之争。
而东汉初年,学者杜林曾在西域边疆得古文《尚书》一卷,爱不释手总是随身携带,生怕保管不当导致古文《尚书》失传,当时的大学者贾逵、马融、郑玄都给那一卷《古文尚书》作注,从此《古文尚书》才显于世。
但即便如此,古文《尚书》还是不如今文《尚书》受重视,东汉末年后的乱世,古文《尚书》渐渐散失,再无人问津。
后来永嘉之乱,衣冠南渡,古文、今文《尚书》全部散失,东晋时豫章内史梅赜向朝廷献《尚书》,自述为孔安国的古文《尚书》。
东晋朝廷将梅赜所献《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