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沙河驿,皇帝御驾于此驻扎,待得休息一夜后次日继续南下返回邺城。
襄国南下到襄国郡治易阳约六十多里,若是策马疾驰便可在半日内抵达,然而皇帝车驾从襄国出发时已是午后,兼之大队人马随行,前进速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
皇帝自然是坐车或骑马,但大部分的随行宫女、宦官及其他杂役只能步行,所以日行四十里都算不错了,而此次出行的阵仗还算是小的。
当年宇文温作为宗室子弟在宫中做侍卫,见过天元皇帝宇文赟的排场是如何宏伟。
某次,宇文赟从长安去毗邻的同州故地,宿卫的中军(禁军)士兵沿途五步一岗,就这么从长安排到同州宫,宇文温算是‘高等侍卫’,可以骑马随行免了站岗之苦。
又一次去洛阳,排场依旧宏大,当时宇文赟命其四个皇后排队型,同时驾车并行前进,谁慢了或快了都得挨骂,连累许多宫女、宦官叫苦不迭,天子的威风可是被这位抖到了极致。
相比之下,宇文乾铿出行的排场就是中规中矩,因为移动速度慢,所以要在中途的沙河驿过夜。
驿馆早已准备妥当迎接天子下榻,当然宇文温作为随行宗室也沾了光,可以在驿馆里休息,夜里无事便陪着小皇帝观星。
观星用的是宇文温所献千里镜,也就当初级的天文镜用了,宇文乾铿自从得了这个宝贝后,自然很快发现了许多用途,看星星看月亮就是其中一个乐趣。
“西阳公,月亮上面似乎有些坑坑洼洼,想来月宫之说是讹传吧?”
“陛下,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那天上还有仙人么?”
“未曾可知,反正微臣是没见过。”
“唉,朕还以为那银河是天河,结果用千里镜看过去似乎都是星星,想来天宫什么的也是讹传了?”
“陛下,也许天宫非肉眼所能看到,微臣也不知道天宫到底在何处。”
宇文乾铿兴致很高,宇文温便陪着聊天,天文学他大概懂得一些基本常识,但在这个时代妄谈天象就是找死,天子可以问,钦天监的人可以答,而作为臣子就得避嫌。
成日里夜观天象,你有何居心!
宇文温当然没什么居心,只是要避免瓜田李下,所以也不介意两边候着宦官,既然他们要听,就由他们听了去,也免得某些人不放心。
“陨星,是陨星!”宇文乾铿兴奋地大喊,宇文温抬头一看,却是一颗流星划破天际,片刻后又有一颗流星划过,不仅如此,后续还有数颗流星依次出现。
“啊,是陨星雨。”宇文温答道,这个时代把流星雨叫做陨星雨,所以他就‘入乡随俗’了。
“朕看典籍,据说陨星出现预示着吉凶或者灾祸,西阳公知道如何判断么?”
“微臣未学过天文,哪里知道如何判断,如今大周国泰民安,陛下无需过虑。”
宇文乾铿想说些什么,只是最后没有说出口,他记得看过的典籍里,说陨星雨出现是灾祸将至的前兆,更有甚者说这是国难将至或者君主驾崩的预警。
若真是这样,那会是谁呢?是陈国国君,还是隋国的杨逆,还是他自己?
。。。。。。
次日,皇帝车驾继续南下,宇文温看着长长的队伍有些无奈,这种行进速度要到邺城还得几日,也就刚好赶在重阳节前抵达邺城。
也许是归心似箭,他有些急不可耐,不过再急也急不来,尉迟靖见他东张西望的样子,便策马近前问在看什么,听得宇文温说在看周边地形,尉迟靖笑道:
“西阳郡公倒是好兵事,此处往南十余里便是洺水,过了洺水即是洺州州治易阳了。”
“瞧我这记性,前几日便是沿此路北上,如今回程却忘了。”宇文温笑道,其实他还是没话找话,毕竟没到老年痴呆的地步,他自然知道这一带的地形。
洺水,还是颇有来头的,当然这在宇文温的记忆里是另一种印象,那是初唐时的洺水之战。
唐武德四年,窦建德遗部刘黑闼起兵反唐,定都于洺州,很快席卷河北大部以及河南部分郡县,先后击败唐国的淮安王李神通和幽州总管罗艺。
唐军连败局势一片糜烂,秦王李世民奉命救火,一番恶斗之后双方在洺水河畔南北展开激战,唐军据守洺水城,为刘黑闼率军猛攻,唐军主将王君廓突围,留下一名勇将领着两百死士代其守城。
此将姓罗名士信,即为后世隋唐演义里白马银枪罗成的原型,罗士信领着两百人死守洺水城八昼夜,城外唐军一直无法支援,最后城池陷落,罗士信被俘拒绝投降遇害。
“才二十多岁,真是可惜。”宇文温唏嘘不已,虽然在这个时代此事还没发生,但不妨碍他的记忆,只是想到这里觉得有些‘不祥’。
‘太邪门了,这几日老是心神不宁,不会在这里出什么幺蛾子吧?’
宇文温觉得自己是用脑过度了,如今皇帝车驾浩浩荡荡走在官道上,四周都是平原,哪有什么刺客敢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