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想要改变苏政和徐氏对苏谨琛的看法,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个把他当成终身的耻辱,一个又把他当成挡了自己儿子道的人,要这两个人对苏谨琛改观,并且开始善待他,苏皎月觉得实在没那么简单。
但苏老太太却不同,她这十几年来,可谓对苏谨琛不闻不问,谈不上喜欢,却也谈不上厌恶,这样一种看似疏离的态度,反倒是可以稍微经营一下的关系。
况且……苏老太太在苏家一言九鼎,苏政也要听她的,只要她改变对苏谨琛的态度,那么苏政就算有再大的意见,在明面上也不会跟苏老太太唱反调。
想象虽然非常丰满,可一想到自己也是苏老太太所不喜欢的那一款,苏皎月就觉得现实可能会有些骨干。
但无论如何,这也是一条路子。
丫鬟已经推着苏皎月进了正房,苏皎月看见苏谨琛站在一旁,用余光快速的扫了他一眼,继续道:“父亲就让我去吧!”
“你去做什么?”
徐氏皱眉,之前苏皎月摔伤,家里派了人去相国寺传话,老太太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可见她是一点儿都不心疼苏皎月的。
再后来,苏皎月双腿废了,苏政就没让人往那边递消息了,说是怕老人家知道了伤心,可依徐氏看,老太太会伤心就怪了,反正她的心里,只有三房那个嫡亲孙女是惹人疼的。而苏皎月这个二房的嫡长女,还不如家里的两个庶女。
“女儿好久没见到老太太了,想去看看她。”
“等她回来了,你不就看见了。”徐氏想都没想就这么回了一句。
苏政素来喜欢徐氏,觉得她有时候使些小性子也别有滋味,可见她不尊重自己的生母,还是严肃了几分,沉着声道:“这是娇娇的一片孝心,她病着的时候,老太太也差人来瞧过她,她若是想去就让她去吧。”
苏皎月见苏政已经松口了,又忙劝慰徐氏道:“母亲放心,我现在有轮椅了,也没什么不方便。”她说着,好看的眉眼忽然间就转向一旁站着的苏谨琛,弯了弯眸子道:“再说……有兄长照顾我,我不会有事的。”
苏谨琛的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脸上的表情却依旧纹丝不动,只是缓缓往她这边看过来,他就像是一只蛰伏等待猎物的猛兽,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眸子,嘴角竟似有一丝笑意。
苏皎月的心尖颤了颤,卯足了劲儿与他对视,佯装镇定道:“兄长你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苏谨琛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气氛不觉就有些尴尬,苏皎月见苏谨琛都答应了,也不敢得寸进尺,便笑着道:“兄长难得过来,不如坐一会儿,喝杯茶再走吧?”
大家都坐着,就苏谨琛一个人站着,实在不太好。他可是未来的帝王,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坐,大家全得跪着……当然,这还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到时候大家还有命在。
苏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清了清嗓子道:“娇娇让你坐下,你就坐下。”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儿子,索性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徐氏便跟着站了起来:“我也有事,我和老爷您一起走。”徐氏也不想看见苏谨琛,多看他一眼她都觉得心烦。
这么一来……这偌大的正厅里,忽然间就只剩下苏皎月和苏谨琛两人了。
寒冬腊月,厅里烧着暖暖的碳炉,苏皎月已经脱了外头的氅衣,露出精巧的箭袖小袄,纤细的手腕上带着一支春带彩的翡翠镯子,膝头上还盖着一块白山羊毯子。
“兄长喜欢喝什么茶?”她刚刚才大病了一场,前两日又着了风寒,原本带着婴儿肥的脸早已经瘦成了瓜子型,越发衬得她那双丹凤眼明亮灵动,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中气不足的羸弱,实在让人瞧着楚楚可怜:“我这里有大红袍、君山银针、明前雨花、雨前龙井、还有高山茶……”
她那一双凤眼生的太娇,长睫错落,此时正抬眸等着苏谨琛回话,眼里似是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苏谨琛垂下了眸子,好整以暇道:“随意。”
苏皎月皱了皱眉心,过了片刻才扭头吩咐身边丫鬟:“沏一壶雨前龙井来吧。”
苏谨琛晚上定然还要温书,喝绿茶可以帮他提神醒脑,应该……算是招待的很周到了吧?
……
已过亥时的清风院仍旧点着烛火,苏谨琛还在补白天落下的功课。
甑先生虽然辞了西席,但两人尚有通信,经常也会帮他分析一些经卷考题。离下一科春闱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苏谨琛在功课上从未懈怠过。
“少爷少爷,正院的茶好喝吗?”阿福却是从次间兴匆匆的进来,一脸欢喜的看着苏谨琛。
苏谨琛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继续写自己的文章,过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你连这都知道?”
“我表妹是正院茶房的,她说是大小姐特意交代的,以后正院上茶都要算上少爷这份。”阿福说着,内心无比感叹,要知道以前在正院,苏谨琛是从来没有茶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