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冉星辰的记忆中,母亲的形象是模糊的,而柳彤的形象则是清晰的。
她记得是柳彤教会了自己牙牙学语,也是柳彤给她买的第一条裙子,也是柳彤送她去的学校报到,甚至连女孩子第一次来生理期,也都是柳彤教她该怎么做的……
在她的心里,虽然叫柳彤的是小姨,但实际上就是母亲,代替母亲做了该做的一切。
即便现在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原委,但在痛恨柳彤的同时,她依旧无法割舍掉这些昔日的情谊。
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仇恨的确狠烈,但说因为仇怨,就可以不管以前发生过的一切,杀掉柳彤,那就不是冉星辰了。
“小姨,我想知道,你养了我二十多年,除了恨意之外,对我有没有怜惜之情?”
许久后,冉星辰抬起头,望着柳彤喃喃的询问道。
“小贱人,你该死!我把你养大,就是为了报复冉贱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柳彤笑容狰狞,不断的出言激怒冉星辰和曼陀罗。
冉星辰惨笑,继而道:“那我当年发高烧,你背着我去医院,急得到处找医生帮我诊治的时候,也是因为恨吗?是怕我夭折,让你没办法报复吗?还有你当初带我去买衣服,给我买了各种各样的裙子,也是因为恨吗?”
曼陀罗沉默了。
她意识到,这件事情要比她想的复杂。柳彤与她而言,是不折不扣的仇敌,死不足惜;但对冉星辰而言,柳彤的身份要复杂更多,二十多年的感情,不是轻易能割舍的。
是恨吗?真的都是恨吗?
柳彤目光变幻,破天荒第一次没有开口说话,没有再去激怒冉星辰和曼陀罗,看她们痛苦的表情。
她觉得那是恨,可为什么如今回想起来,当初冉星辰发高烧的时候,她会心里急得惴惴不安,把她背在背上还不够,还心疼得要捏着她的小手呢?又为什么给她买了那些裙子后,看着漂漂亮亮的她,心里除了对她日益出落的像冉贱人之外,还有一种欣喜呢?
那种心疼,那种欣喜,不像是对仇人,而像是对自己的女儿……
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恨字,或者报复,就能够解释的吗?
不,一定要是恨,如果不是恨的话,那我这些年岂不是徒劳一场!
但很快,柳彤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仰头凄厉狂笑道:“对,你说对了,都是恨!我恨冉贱人,恨你们这对小贱人!为什么你们能拥有那么多,可我却什么都没有?我就是要报复你们,就是要让你们品尝到我尝过的痛苦滋味……”
“你知道的,这不都是恨!”冉星辰扑到近前,攥紧了柳彤的手,颤声哽咽道。
“柳彤,你一直说是别人辜负了你,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事情不是这样呢?”叶天忍不住开口,望着柳彤道:“若楚江天真的喜欢你,那么在遇到冉毓秀之前,他就该喜欢上你了,又怎会一直一拖再拖?若冉毓秀真的是故意从你手里夺走楚江天,那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为什么会找到你托孤,难道你不知道,人在这种时候要找的,都是最亲近的人?”
柳彤哑然,彻底沉默。
这些年来,她一直沉浸在仇恨中,觉得是冉毓秀多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可是却从没想过其他的事情。
现在叶天的话,便如一盆水浇在了她的头上,让她忽然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甚至破天荒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或许错了!
“不,不,我没错,错的是他们!”但很快,柳彤用力摇头,想要打消心底的念头,可她越是低吼,越是否认,但那种愧疚的心情却越重。
所有的一切,或许的确是她做错了。
“我错了吗?我不会错……不……我错了……”
柳彤茫然抬头,看着冉星辰和曼陀罗,脸上神情飞速变幻。
“人我交给你们了,她的生死,你们来决定。如果你们希望她死,却下不了手的话,我可以来帮你们;如果你们想放了她,那也任凭你们决定……”
叶天轻轻叹息,对冉星辰和曼陀罗道。
清官难断家务事,而柳彤与冉家姐妹之间,也已是一团乱麻,他虽是可以医治不治之症的神医,但也无法理清人心。
“姐姐,求求你不要杀她,给她一条活路吧……”
冉星辰目光变幻,最终转头望着曼陀罗,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星辰……”曼陀罗皱眉,她更倾向于杀掉柳彤,为父母报仇。
“无论怎样,都是她把我养大的,她杀了父母,养大了我,一报还一报……”冉星辰神情复杂的望着柳彤,向她施了一礼,道:“小姨,我最后叫你一次小姨,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你再不是我的小姨,我也再不是你的星辰!”
你再不是我的小姨,我再不是你的星辰!
一语入耳,柳彤身体不由得一阵颤栗,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心此刻竟是无比的刺痛,就像是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离她而远去。
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