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特人对在波拿最时新的两出戏, 尤其是《错姻缘》的评价,悄悄地流到了波拿。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座旧贵族宅邸。
“管家!管家!”
一位叛逆的贵族少爷吼着,将一张报纸撕成了两半, 恨恨丢在了地上。
管家被他叫过来的时候,往地上看了一眼, 少爷撕了的这张报纸上写着:
【剧评:一如既往的低俗——以红妹为例, 论喜剧里以其粗俗无礼担当笑点的下等人角色。】
“噢,我再也无法忍受了。”贵族少爷问:“发表这个剧评的文人,属于的这家阿巴特绅士剧院,似乎是我家的产业, 对不对?”
“是的。少爷。”
“去通知他们, 马上!开了他!”贵族少爷吼道:“请这位愚蠢少见识的先生离开我们的剧院!”
管家离去之后,这位少爷仍旧愤愤不平:
阿巴特的外省人们竟然指手画脚,说我的亲爱的夜莺小姐是无耻的,没有教养,不知顺从男子, 私下定情的□□女子!说是一出下流喜剧!
想起故事中的夜莺小姐, 他一时心醉神迷,顿时更加愤恨: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噢,对!他在阿巴特还有一位表舅!
某沙龙。
【震惊!不伦之剧、男女淫奔之剧作者竟是女性!】
“少见识。”
在阴盛阳衰,通常由贵妇, 小姐们做主导的文学沙龙里, 一位主持沙龙的贵妇看完这篇文章, 目露不屑:“女性又怎样?哼,也就是这种晚宴之中没怎么受到冲击的地方,才如此小家子气了。”
文人们纷纷附和。
贵妇看着这些大多弱不禁风的文人,心中不禁一叹。对剧中文武双全,痴情不渝的西奥多爵士更加神往。
某闺房。
“小姐!”、“小姐!”女仆反复敲门。
小姐已将这剧本反复读了几遍,坐在镜子前,喃喃念道:
“看他们追腥逐臭,见富贵眼珠儿红,
啊,胜过我蔑视门庭、心底一线傲气存!”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女仆再推门的时候,门开了。
小姐深深望她一眼:“我们从小的情谊,你帮我个忙罢。”
小报被不屑地丢弃在一边,夹着冷雨的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吹得它翻了一页,打湿了上面的字迹:
【剧评:男女私情之剧。】
街头。
一辆马车咕噜噜驶过一出街头舞剧,围绕着这出舞剧的平民嘻嘻哈哈地议论着扮演夜莺的舞女那雪白的腰肢和大胆奔放的动作,品评扮演西奥多的演员的肌肉。他们心满意足地看着正经剧院里决不会有的夜莺与西奥多半夜私会的“细节”。
“哎,你听说了没?”
“我听说了。哎哟,你说阿巴特人别不是傻子吧。这样解闷的好剧也要骂?”
安娜托着脸,在马车里听着这些议论声渐渐远了,嘻嘻一笑:
阿巴特人不是傻子。只是迂腐而已。就像晚宴革命前,她笃信神教戒律的爹妈一样。
*
阿巴特人不是傻子。
随着七月之都传来的消息,一向盲目崇拜波拿文艺的阿巴特人,蜂拥而出去买《错姻缘》的场次。
继《牡丹夫人》之后,《错姻缘》在一夕之间,轰动了整个阿巴特。
“安娜”这个笔名也火遍了阿巴特。
“以从前喜剧的眼光看待《错姻缘》,是不公平的。也是低级的。我们习惯了从古希腊时代开始的旧范式:以个别狡黠、机敏或者愚蠢可笑粗俗的人物为笑点,以他们浮夸讽的动作,构成喜剧中心的形式。这样的形式,不可否认,容易沦为下流,许多塑造得过度夸张而浮夸的角色,使全剧变得粗浅。
然而,《错姻缘》带来的是一种全新的模式,足以革新喜剧。许多人看到红妹这个角色,变固执地认定《错姻缘》也是因循守旧,靠个别夸张人物构成喜剧中心笑点的旧喜剧。将其斥之为下流之戏。
持如此看法之辈,自身便是头一号蠢才。
红妹的角色,固然塑造的十分机敏有趣,但她只是《错姻缘》诸多角色中必要的一员,并不是整出戏的笑点中心。
《错姻缘》并不系旧式的以滑稽人物为中心,而以故事发展,情节展开为核心,在故事的发展中,自然而然使读者感到有趣幽默或者惊心动魄。
它的幽默也绝不仅仅在于人物的行动,而是深入了人物的心灵。
......
《错姻缘》的创新是方方面面的。
过去的喜剧与悲剧分离的情况,在《错姻缘》中早已不见,甚至,我们已经分不清它到底是喜剧还是悲剧。
从只关注人物的行动幽默,到关注人物的心灵变化带来的幽默。
从角色的笑点,到故事发展带来的整体性幽默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