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赶紧躲开了。
黛玉发着抖,村子里路过的、围观的农民的脸,她都不敢多看。否则就要看到一个个黄臭的烂牙,蓬头垢面,脸颊凹陷,油垢有一钱多厚,跳蚤乱蹦,瘦骨伶仃,浑身异味的“古怪生物”。
最可怕的是,他们很多人不但赤着脚,连衣服都破烂得甚至都不能遮住身体!
虽然那些能数清一根一根肋骨的躯体,并没有值得多看一眼的价值,但黛玉还是不愿意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原来,她原来见到的刘姥姥一家那样的,穿得起干净棉衣,住得起完整屋子的,脸保持着起码的整洁的,都可算得上是富裕人家了。
她看看自己雪白的手,简直不能相信这是和自己一样能叫做“人”的存在。不由地起了可怕的念头,想:难怪史书里有些人,屠杀起这样的百姓,根本不当作事,如果换了之前那个久居贾府的她,恐怕都不会把这些百姓当作同类生灵。
而他们的屋子,那叫屋子吗?在黛玉看来,那只是一个泥垒的土坯房,恐怕下雨一多,土就要化,土一化,墙就会倒。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们走过了成堆的垃圾,粪池,污池。路过了许多下陷的屋顶,倒塌的烂泥墙壁,腐烂中的稻草屋,以及散乱的碎石。
不时还能听到黑皱若猴的女人,叉着腰在唾沫横飞地骂大街。
有些污秽的沟渠里,竟然有半腐烂的女婴尸骸。
黛玉终于忍不住拉了拉林若山的衣角,她咬着下唇,低声道:“叔叔,我们走,好吗?我......”我害怕。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像走入了鬼怪居住的地方。
林若山抚抚她的肩膀,柔声道:“别怕。这些都是老百姓。天底下,绝大多数的乡里的老百姓,都是这样的。看得多了,就习惯了。”
在这个问题上,林若山似乎没有那么照顾黛玉了,他冷酷得近乎可怕。
他说,带她去见朋友。
这种地方,能有什么朋友?
黛玉看见了一堆破草棚不远,有几幢围着围墙的砖房,尽管在她眼里,还是简陋得可以,但起码像是正经的屋子了。
里面走出来的人,尽管脸色发黄,有些胖,牙也是黄的,但起码穿了身干净棉袄。有一点“人样”。
林若山告诉她:那些脸色微微发黄,编着辫子,笑起来牙是黄白色,穿着干净棉袄倚在门栏边的胖女子,都是村里大户家的夫人和娘子。
到了一幢最大的砖房前——那简直像是个小堡垒了,全副武装的。里面走出来的那个为首的胖子甚至穿着绸衣,身边围着一群打手,正在把几个又黑又瘦的农民按在地上。
黛玉走过去的时候,就听到那个胖子在训斥身边那几个农民:“你欠的租子,今年又交不上,上头是要找我麻烦的知不知道?卖了你闺女?也只能抵一部分。”
又对另一个说:“延后?你去年怎么说的?借贷买了牛,今年收成好了,就还了双倍的息?
荒年?”
胖子最后冷笑一声,跟一个打手似的人物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敢抗租的拖下去打。打死算他好命,要他家的小子抵债。打不死就得还!”
这时候,大约是看到了林若山和黛玉,他眼前一亮,赶忙地走过来,张口就喊:“若山贤兄!”
林若山笑道:“怎么,催收租子?”
胖子嘿嘿一声:“是啊。只是今年实在不好办,上面催得紧,下面又是荒年水旱的。”说着,就看往戴着帷帽的黛玉看。
黛玉缩了一下,之前胖子的那股凶狠模样,有点吓到她了。
林若山挡了挡,笑道:“这是我亲侄女。”
胖子恍然大悟地,连忙做出翩翩有礼的态度,装作斯文:“见过林小姐。”
那模样,比野猪装兰花,也不差多少了。
黛玉从不肯在长辈面前失礼,忍着恶心,回了一礼。
等聊了一阵,胖子请他们进屋去。
屋里倒是挺大,连着仓库。里面堆着粮食。
一群黑瘦皱老的农民等在那,脚下的粮食堆在那。胖子看了看,请林家叔侄稍等,自己先过去一一清点过去。
每堆划走大部分,只留下一小部分。
林若山见此,对黛玉道:“这里的村民大多是附近大户人家祝家的租户。现在是交租的时候了。”
说着,他若有所思地一笑,道:“我们几家,从前吃的那些鲍参翅肚,都是从这些人交的租子里来的。”
黛玉知道。但是知道和亲眼看到,不一样。
她看那些一小堆一小堆的粮食,再看看那些在她看来,完全不像人类的、黑瘦丑陋到可怕的百姓,小声地说:“那,祝家拿走这些,剩下的,他们还够吃一个月罢?”
林若山听了,噗地笑了,取笑她:“傻孩子。剩下的,是他们一年的口粮。不是一个月的。”
看小姑娘愣在了那,林若山道:“也没什么可惊奇的。祝家只是收了七成租。算是仁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