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夫人一个人坐在内室里想这件事。
像王芍这样的商女在徐老夫人的眼里还不如草芥子,所以老太太压根没把王芍放在她的考量之中。她关心的是其他,诸如大长公主这么做的用意以及外孙子罗温的态度。
徐老夫人的这个外孙罗温,从三岁起就养在大长公主的膝下,可谓被大长公主着力教导、精心栽培。大长公主嫡亲的孙子天生不足,常卧病塌,谁都看的出来大长公主是把罗温当家主栽培。
徐家既高兴外孙子有福气,又担心他自小和母亲分开,日后会和母家情分淡薄。
罗温八岁那年得了咳症怎么治都不好,太医院的郑太医建议让他住到田户人家里调养,恰好徐家在真定的老宅子空着,罗大夫人就求了大长公主,带着罗温住去了真定。
徐老夫人想和这个外孙子亲近,于是也跟了过去照顾。看着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小小年纪就气度不凡的外孙子,徐老夫人萌生了亲上结亲的想法。而且一直养在自己膝下的孙女羡芳,和罗温年岁相当。徐老夫人自认为孙女不输于功勋之家的小姐,除了自幼丧母外,几乎没有可以诟病的地方。
徐老夫人越想越觉得两个孩子天造地设,于是悄悄命人将孙女接到了真定。在徐老夫人和罗大夫人的安排下,两个孩子很快玩儿到了一起,只几天的功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只是好景不长,这件事不知怎么被大长公主知道了。羡芳到真定不足一月,大长公主就派人将罗温接去了小汤山的庄子上。自此之后大长公主就像是看破了徐家心思似的,限制起罗温回徐家的次数,就算逢年过节或是徐老夫人的寿诞,罗温也是匆匆来匆匆走,每次来身边必跟着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时时提醒处处规劝。徐家就算有意让羡芳和他亲近,机会也是寥寥不多。
徐老夫人哪里还不明白大长公主的意思。可是越是这样她就越憋着一口气儿,想尽办法的促成两个孩子的好事。
徐老夫人想:孩子是她闺女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血缘是隔不断的,大长公主防贼一样的防着徐家,分明就是想把罗温养的六亲不认,最后只听她大长公主一个人的。
越是这么想,徐老夫人的争夺之心越盛。几次三番的使手段摆布罗温。可平阳大长公主是连郑太后都要忌惮的女人,徐老夫人的那点手段她如何会放在眼里。几番下来,不仅没让罗温对母家更亲近,反而被大长公主揪到了错处,收回了罗大夫人的掌家权。
最后连罗大夫人的心思都动摇了,觉得母亲不顾念她的难处,只顾给徐家谋利。徐老夫人好说歹说才劝住了闺女,好在没有让闺女打消娶羡芳进门的心思。不过罗大夫人到底碍于婆婆威严,不敢把儿女亲事放在明面上说,只敢私下里和儿子提一提。
徐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想到这些年女儿的不易,想到平阳大长公主看她时那高高在上的眼神,想到外孙子在那些嬷嬷面前不敢与她亲近的样子……
徐老夫人的心就再难平静。老太太明知道此时宜静不宜动,万事当忍。可她还是没有忍住,发泄般“啪啪啪”的拍着罗汉床上的檀木茶桌,大声唤着门外众仆:“备车,叫上羡芳,和我一同去大召寺。”
徐玄昌从韩氏口中得知这件事后,便猜到母亲会有所动作,他连忙赶去徐老夫人的院子。正赶上徐老夫人被丫鬟仆妇们簇拥着往外走。
徐羡芳穿着件紫藤纹的袍裙,眼睛红红的跟在徐老夫人身后。
徐玄昌见了忙上前阻拦:“母亲,事到如今该让羡芳避着才是。”
徐老夫人闻言双目一瞪,射出迫人的寒光,大声道:“你是书读多了成了木头,还是官做久了丧了心?”她一把将孙女羡芳拉到身边,对徐玄昌道:“这是你闺女,难道只有羡葶是你的心头肉,羡芳的事儿你这个做老子的就要缩起来当王八了?”
老太太一番话说的诛心。官场上能言善道的徐大人,竟不知道怎么反驳。看着从小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和自己并不亲厚的长女,徐玄昌微微有点晃神。
徐老夫人见儿子这般,也懒得再费口舌,径直吩咐道:“让你媳妇去请张同知的太太到家里来坐坐,问清楚这个王家什么来头,顺便放出风去,就说这些事都是子虚乌有。温哥儿是你的亲外甥,你这个做舅舅的不会放任他去做这等乱家的事儿。”
这便是要让徐大人对外表态了:就算大长公主真要纳商女进门,他们徐家也不答应。
徐玄昌心下无力。平阳大长公主是何等人物,岂是他们徐家说不答应就不答应的,这么做反而要把徐家放到火上烤。到最后若是徐家无力阻止,羡芳要如何自处,羡芳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徐玄昌心思百转,可他是出了名的孝子,从来都没忤逆过母亲。徐老夫人心意已决,徐玄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众人簇拥着母亲上了马车。
徐老夫人走后,徐玄昌回到妻子屋里,让妻子把下人都遣退,将母亲临行前吩咐韩氏去找张太太的事说了。
韩氏一脸错愕。金陵府同知张世检虽然是丈夫的下属,却也是东阁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