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平得了消息跑到前院的时候,正看到徐平川朝三爷扑了过去,也许是出于本能,就在徐平川快要抓到三爷手臂的时候,三爷不落痕迹的侧了侧身,徐平川这头黑骆驼被闪的两个踉跄直接压在了抱头痛哭的两个丫头身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谁都措手不及,只听“啊——”的两声尖叫,两个姑娘纷纷倒地,悲声变成了哀嚎,期间夹杂着少女穿透耳膜的一声:“哪个边花儿仙人板板……”曾嬷嬷当年可是费了姥姥劲儿才改了檀珠这四川话,这可真是出于本能。
院子里乱成一团。
不知道为什么,展平和何图的视线下意识的朝三爷看去,他们发现,有一抹暗色迅急的在三爷的眼里划将过去,瞬间将原本赤灼的光消弭于无形。夕阳的余辉落在他眉梢,有种异于寻常的况味,让人望之心酸。
何图的耳边传来阿巳奇怪的一声叹,“原来不是王姑娘,老徐不是说王姑娘来了吗?”
那原本没有抓住的一道线直钻进何图的脑子,轰然一炸。何图下意识的攥紧拳头:“三……三爷他莫非……”
阿巳侧头:“三爷莫非?莫非什么?……三爷不就站在那吗?”
三爷就站在那,身边是乱糟糟的一团,他却如一棵苍翠巨松一般矗立着,冷漠、孤绝,俨然游离于世间……失魂落魄。
何图越看越觉得眼眶发酸,他想的这都是什么?他想笑笑,骂自己疯了,可他不仅笑不出来,还有个可笑的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三爷亲情淡漠,性情凉薄,此刻的他到底知不知道那种心焦且痛的感受,叫做动情?
※※※
不算宽敞的厅堂里,围坐着不少人,气氛略有些尴尬。
檀珠原本是奉小姐之命来开解拂珠的,开解成了,她在这看着拂珠成婚,开解不成,她便妥妥的把拂珠带回去,一辈子陪在小姐身边。
原本在来之前檀珠是打定主意要盼着拂珠得一有心人的,毕竟连小姐都说“值得托付”的男人,肯定错不到哪儿去。可是现在,檀珠不免对那个冒失鬼徐平川横挑鼻子竖挑眼起来,就这么个愣子,再修一百世,就算能修出个天蓬元帅来,也配不上她的拂珠姐姐。
徐平川被檀珠冷眼刀子盯着,脊梁骨都撮了一截,只管窝在霍青的身后装熊。霍青垂目坐着,身上自带着一股威仪,勉强算是震慑住了场面,让檀珠不至于再拿四川话怼徐平川,不过霍青的作用也只局限在震慑,因为自他们进了厅堂后,或者说自他走进院子后,霍青就没说过一个字。
阿巳和徐平川见怪不怪,展平和何图了然其心。
所以,展平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缓解僵局。
“展某可问姑娘贵姓否?”展平坐在霍青的下首,笑容宽和的像个邻家大叔。
话是展平问出口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檀珠忍不住飞快地睃了一眼霍青。真是奇怪啊,这个人明明不说话,事不关己一般,她怎么就感觉心里毛毛的呢?害得她心中的怨气都没好好发泄完。
霍青似感受到檀珠的目光,表情不变,目光不移,只是两道英眉缓缓拧了起来,晃得檀珠一个激灵,差点将手里的茶杯扔出去。
“我……我叫檀珠。”
太吓人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煞星?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一副好相貌。
展平望了一眼三爷,颇有些无奈地对檀珠笑了笑,说道:“展某听说,姑娘这趟是替王姑娘奔波,不知王姑娘……”
檀珠唇边带笑,理了理并不凌乱的头发,“我家小姐是让我来带拂珠回去。”
一语震惊四座,徐平川以及檀珠身边坐着的拂珠都微讶的抬起头来。
“这怎么能行?”震惊过后的徐平川有些急了,站起身子的时候带着身边几案上的茶盏都跟着哗啦作响。
但他的样子却吓不住檀珠,她古怪的瞥了徐平川一眼:“怎么不行?”
怎么不行?是啊,怎么不行?人是三爷打晕了硬留住的,三爷也说了,要是王姑娘来要人,他们是站不住脚的,他只能求老天保佑王姑娘不在乎这个婢女,保佑张来富能替他多说些话。
可是现在人家真的上门要人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扣着不放。
徐平川是个莽夫,往常嘴皮子上落了下风总能用拳头找补回来,眼下他却只能咬碎牙进肚子,他悚然的去看拂珠。
拂珠木讷的坐着,木头人一般。
徐平川提了气,唤了她一声,“你倒是说话啊,俺老徐可是发过毒誓,这辈子除了你之外绝不沾别的女人,你要是不嫁给我,俺们徐家可要绝后了啊……”
这是徐平川自认为最有说服力的一个毒誓了。至少在他立了这个誓言之后,三爷和展爷都动容了。
可是檀珠却捂着嘴“咯咯”笑起来,“你那思路真是连神仙也理解不了,合着你这么一说,我姐姐这辈子就得吊死在你这棵树上,你想的也忒美了。”她撇着嘴“啧啧啧”的感叹,然后转身对拂珠贴耳道:“小姐说了,回去她给你寻摸十个八个来,任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