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丹娘在闺中时虽然也读过一些书,却因为寄居沈家的关系,更在意去读和经商有关的书。嫁人后,丈夫被忠武将军裴川赏识,辗转在兖州卫任了参将,她跟着去了sd,为了迎合出身将门的裴夫人,所以常常去读一些武将传记之类的书。
霜居之后回到淮阴,曾丹娘帮着母亲一起照顾七夫人的起居,七夫人屋里的读书丫鬟常常给七夫人读杂记,曾丹娘渐渐也体会到了读杂记的好处。那些花经、石谱读起来虽然无趣,可与人交际的时候作为谈资却很实惠。女眷们都喜欢花啊草啊的,能把花草讲出门道是很了不得的事。
所以曾丹娘在辨识花草上很有自信,每种花都能讲出些典故来,品评花草几乎成了她的习惯。可曾丹娘却忘了,自己肚子里的那些“典故”和楠珠比起来可就差的远了。
楠珠是沈家的家生子,父亲和兄长都是铺子里的管事,在楠珠十岁的时候,因为沈七爷担心王芍总看书会伤眼睛,就吩咐管事在家奴里寻一个声音好会识字儿的丫头到王芍身边。
楠珠在十几个丫鬟里脱颖而出。自那以后,王芍想看什么书,楠珠都要先读熟,然后再念给王芍听。王芍看的书五花八门,天文地理都有涉猎,楠珠脑子灵记性好,耳濡目染的连带着她自己也“腹有诗书气自华”起来。
王芍还乐见其成,几年下来直把楠珠娇惯成了大家小姐的脾气。
可在曾丹娘看来,王芍身边的这几个丫鬟里楠珠是最不像话的一个。不仅心眼小嘴巴毒,还总爱在人前卖弄,她提了句风流树,楠珠竟然能滔滔不绝的说这么多出来。
曾丹娘在心里冷哼一声,芍姐日后嫁到长宁伯府,像楠珠这样的丫鬟遍地都是,她若是还改不掉这个卖弄的毛病,定然会连累芍姐被人嘲笑“小家子气”。
细思极恐,曾丹娘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芍姐儿,像楠珠这样的丫鬟就不要带去长宁伯府了,在金陵指个管事配人,也算抬举她了。
楠珠哪里知道身边笑容和煦的曾娘子正在琢磨着怎么发配她,她乐呵呵的给曾娘子掀起门帘子,“娘子,您小心脚下。”
屋子里的人似听见了这一句,说笑声缓了下来,曾丹娘步子微顿,她听到了冯氏的声音,心中暗忖:冯氏怎么又来看芍姐儿了?这么快就整理好心思了?还真是商家妇,权衡利弊的功夫修炼的精。
檀珠走出来帮曾丹娘掀开内室的帘子:“娘子,姑娘念叨您好几回了。”
曾丹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迈步进去。
王芍穿了一件姜黄色嵌同色葫芦暗纹的松江布家常裳裙,头上仅插了一只木簪,气色看上去比昨日好了些。
“我刚才看到马掌宗的那个侄子了,你怎么病没好就管外头的事?”曾丹娘弗一进屋,就念叨起王芍来。
董氏微一皱眉。马盛是郭进带到内院来的,曾娘子既然见了马盛,就应该也看见了郭进才是。这么说岂不是在怪郭进没眼色,大小姐病中还带人过来让她操劳?
董氏看向曾娘子,曾娘子正用湿帕子净手,娴静淡雅的面孔,坦然关切的目光,董氏在心里摇了摇头,曾娘子可能是关心则乱吧。
曾丹娘说起招隐寺的斋菜,“也不知是我的心放下了,还是他们的斋菜太好吃,我竟吃了三个菜团子。”
曾丹娘自嘲的笑,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王芍已经听闻丹姨为她吃素的事儿,笑过后心中酸苦,却佯装轻松的开起了玩笑,“丹姨,你别吃素了,我爹娘都吃素,你也吃素,回头春林娶个媳妇掌管中馈,还怎么在咱家采买上贪银子?”
冯氏一口茶差点呛出来,董氏连忙帮婆婆顺背,屋子里已经笑开了,曾丹娘一边给董氏递帕子一边嗔怪的瞪王芍:“你这孩子。”
王芍吐了吐舌头,和曾丹娘目光相碰,眼中擎着感激。
曾丹娘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鼻头也不由发酸,在王芍的手背上捏了捏,眼里尽是关爱。
屋外传来楠珠的请安声,好像是什么人来了。众人正纳闷,楠珠掀帘进来,行礼道:“少爷来了,问能不能进来。”
董氏还在屋里,春林来了她是要避嫌的,如此,冯氏婆媳肯定要告辞,曾丹娘自己也不好留下来。
可曾丹娘还想问一问马盛的来意。于是不等王芍发话,她已笑着对楠珠说道:“小孩子就爱学大人的模样,才几岁?快让药哥进来吧。”
冯氏和董氏笑着没说话。楠珠却是朝着自家姑娘投去询问的一眼,见王芍也点了点头,这才蹲身应了个“是”。
曾丹娘袖子里的手不自觉的捏了起来,楠珠是成心和她作对吗?竟然当着她的面表现出一副“我只听小姐命令”的模样。这不是明晃晃的在说她刚才“越俎代庖”了吗?
曾丹娘要将楠珠配人的心更盛了。
王春林走进来,穿着件石青色绣百草的袍子,乍一看像个大人似的。董氏忙微垂了头,端起茶杯喝起水来。
王春林给众位见礼,出口便是一句“姐,你听说了吗?”脸上神采奕奕,好像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