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林也笑了笑,“妈妈这两日辛苦了,这里不用妈妈伺候了,你和楠珠交待一下,这就去安排住处吧。”没等刘妈妈反应过来,王春林已经对着楠珠和檀珠吩咐道:“姐姐需要静养,留两个给你们打下手,其他的暂时不要进院了。” 楠珠和檀珠早就看不过去了,齐齐应“是”。一个朝刘妈妈福了福,驱赶之意十足,一个转去了回廊处,向其他人示下去了。雷厉风行的好像她们才是这个院子里原本的管事似的。 王春林也不看刘妈妈仓皇的面色,她走上去扶了郭太太另一只手,宽慰道:“可千万别把您给急病了,父亲这边熬了这些天,后头全仗着您呢。”然后温声对董氏道,“不如进表嫂先扶郭舅母去歇歇,这才四更天,春林先进去看看,到底情况如何再来禀给两位长辈?” 董氏立刻明白了王春林的意思。他们谁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先不说这么一大伙人进去,会不会影响病人,就是衣不解带数日的王神医,此时也不方便让她们这些妇人瞧见。 董氏不由深看了王春林一眼,初见这孩子的时候觉得他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关键的时候能做到处事谨慎周全。 董氏于是缓声劝起了婆婆:“娘,您看媳妇这满头满脸都是尘土,没得把尘气带给了大小姐,媳妇看,还是听大少爷的,咱们先回去,一则洗漱扫尘,再则得做些清粥备着,大小姐醒过来得进些粥水不是?” 郭太太听了立刻振奋起精神,一连道了几个“是”,吩咐身边的丫鬟:“银霜啊,去看看有没有红泥炉子,还有熬粥用的砂罐也找一个,要是没有,就让郭进去铺子里端个过来……哎呀,熬粥的米得拿泉水泡上一个时辰,抓紧去,现在都晚了,记得用湖州的银丰米……” 郭太太声音压的低,可掩不住心里的焦急,她回头嘱咐春林:“好孩子,你进去看看你爹,有什么事让柴胡过来告诉我。” 说着就遣了丫鬟们往外走,风风火火的奔小厨房去了。 郭太太婆媳一走,王春林就收了脸上的笑,转身大步朝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小厮元胡:“去找你哥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儿。” 元胡应“是”,元胡姓梁,是王家的家生子。王家也只有姓梁这一户家生子。梁元胡他爷爷梁百部是橘井园的大总管,他爹和他两个叔叔帮着王家打理药田、药庄和药铺。他大哥叫柴胡,给王云修当了三年的小厮。 元胡这边急匆匆的去找他哥,王春林那边已经悄声进了屋子。 王云修刚才已经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那时候他正给王芍行针,这会刚刚结束,王春林进来的时候他正起身收针,听到声音朝门前看了过来。 王春林却是整个人都定住了。他印象里的父亲从来都是儒雅、温润、俊朗的,虽然已经快到中年,走到大街上还是会被小姑娘追捧迷恋,他能用微笑将所用的情绪掩饰的滴水不漏,是在任何事情面前都温和自若的男人。 而今,五官依然是原来的五官,可儒雅、温润、俊朗统统不再,他双眼深陷,瞳满血丝,脸颊布满胡茬,没有神采也没有生气,周身黯淡。 “父亲!”王春林惊讶道几乎哽咽,心中更加确定,姐姐的病没那么简单。 王云修看到儿子时还有些恍惚,先是迟钝的愣了愣,然后蹙眉朝他摆了摆手,“小点声。”声音哑成了一口枯井。 王春林的眼泪一下子冲进眼眶,他好像看到了一下子老了二十岁的父亲,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伤情的时候,他连忙去浸了个帕子,递到父亲手里,然后小心凑上前看了看床上的王芍。 他还是在外祖父去世那年见过姐姐,那时候姐姐就长的很好看,淡定从容的向人谢礼,很安静,却无法让人忽略。现在也一样,虽然卧于病塌,面带病容,可还是如同黑色缎面上放着的一颗白色珍珠,仿佛带了一层莹润的光,让人见之忘俗。 王春林压下心中的疑惑,走回到父亲身边,微声说:“郭舅母来了,已经去张罗粥水,您也歇一歇……”他一时找不出更好劝慰的话来,干脆笑了笑,“您顺便跟我说说怎么照料,您要是垮了,我也好接上。” 往常他最喜欢逗他爹,知道他爹外边儿和风细雨的一个人,内里其实还住着个老顽童,撩拨几下就能现出真身。 可是这会儿,王云修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的老叟,拧着眉头不接话。王春林给他捶肩,他抬手挥开,冷不防问他:“今天初几了?” 王春林轻声答:“已经十二了。” 他觑着父亲,可王云修问了这句却没了下话,似在沉思什么,眸子里风云变幻似的。 王春林脑子转的飞快,父亲的担心恐怕是入骨了,凭他的道行,干劝肯定是劝不住的,恐怕还是得把母亲搬出来。 王春林有了主意,而且这事儿他也做的驾轻就熟,张口就来了句重的:“爹,我娘得到信儿的时候差点晕过去。” 王云修心里正盘算着事儿,闻言脊梁骨就是一震,抬头盯向儿子,“晕过去了?”声音高了,眼神立时清明了不少。 王春林觉得有谱,顺着话往下说:“娘为了赈灾的事儿劳心劳力,那几天休息不好,听到我姐这信儿提脚就要过来……” “那怎么行。”王云修急了,“你娘那身子骨坐不了马车,她来了?你怎么能让你娘坐马车?” 沈观澜前年得了场不小的病,去年入秋才算有了好转,这会儿虽然能正常走动,却是决计不能奔波劳苦的。 能让王云修一会天上一会地上的人,恐怕只有妻子沈观澜了……哦,不对,现在又多了个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