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猜的没错,慧定法师是王云修特意请到张县来的,但霍青没有想到的是,王云修能请动慧定,与他的能力没有关系,而是王云修本人,也是悟隐法师弟子之一,还是唯一的一位俗家弟子。 悟隐在接手大召寺主持之职前,是一名享誉四国的药僧,王云修的医术乃其亲传,和慧定以师兄弟相称。 此次搬慧定前来相助,一则是如霍青猜测的那样,让定昌侯的人对王芍有所忌惮,二则为了制造声势,好让“汇锦昌大小姐重伤不治”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开,让越来越多的人知悉此事,只有这样那些奉命搜寻水丞的人,日后才不会拿王芍的事当他们行事不利的幌子。 如此又过了两日,第三日的清晨,那个常给霍青熬药的小沙弥,一早就来到霍青的厢房,脆生生的开口禀道“神医让小的通知先生……”话音越来越弱,后头半句“今日便要启程去往镇江”的话,就卡在了嗓子里。 因为小沙弥看见,霍青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他在林中一直背着的破包袱也已经背在了他的肩上。 这人是怎么知道他们要出发的? 小沙弥挠着脑袋回去向王云修复命,“神医,您是不是已经通知过霍施主了?他都已经准备好了。” 王云修听了,不禁望着厢房的方向微微愣神。 身材高硕却肥胖的慧定法师正从屋子里走出来,听了小沙弥的话不禁问:“霍施主?是什么人?” 王云修背着手,一时无话。他所注视的厢房处,门扉忽然敞开,长相温润却给人以凛冽之感的霍青,迈步而出。 谁都没有发现,慧定的脸色不易察觉的一变。 霍青身后马上出现了背着小包裹,已换洗一新的小阿渊。小阿渊这些日子和王云修混的颇熟,弗一看到王云修站在不远处看他们,便迈开小腿“蹬蹬蹬”跑了过去,仰着头和王云修打招呼:“神医,今日芍姐姐醒了没有?你昨晚有没有好好照顾芍姐姐?” 小家伙声音软糯,生的又是唇红齿白,王云修见了不由向阿渊伸出手,“她今日傍晚或许能醒。” 他派去监视王芍屋中动静的人已经发现,昨夜有人进了王芍的房间,探了王芍的脉搏,而且还带走了王芍“喝剩”的药渣。 所以王云修才下令今早动身。思及此,他忍不住抬头看了院中骏马旁边英武伫立的男人,难不成他早察觉到了昨晚的异动。 王云修看着这样的霍青,顿时五味杂陈,他忽然记起了一件事……当日曾河把这人从密林带出来后,曾向他禀过,当时发现他和王芍的时候,他们身边分散着二十六具尸体,其中一个被扭断了脖子,其他二十五个人都是被箭弩一击毙命,当时曾河猜测这个人一定是先扭断了一人的脖子夺下箭弩,然后用箭弩杀死了其他人,曾河还特别提到裴达所中的那一箭,是从眉心射进去的,裴达当时竟然是连避都没能避开。 然后王云修又想到女儿清醒后,抓着他的手问“三爷呢?”,想起女儿在这个人屋里发自内心的笑声。 王云修只觉浑身发冷,他的杏雨,招惹上的到底是什么人? 在王云修思绪百转间,霍青朝王云修拱手行礼,他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他早就发现王云修对自己的“戒备”,所以也很有自知之明的敬而远之。 只是在霍青抬起脸时,平静淡漠的眸子忽的聚起一抹精锐,似有所觉般的,直直朝着慧定的方向看来。慧定猝不及防,竟然不由自主的向后挪了两步,身影似乎随着这个动作变得有点僵硬似的。 慧定的动作在霍青的眼里掀起了波澜,但不过转眼,他那双冷眸里又恢复了平淡。他静静的回身,着手将包袱捆在了马背上。 刚刚那个片段只在一瞬间发生,并不曾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一直注意着霍青并且就站在慧定身边的王云修,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他不禁朝慧定投去目光,慧定却并不看他,而是遥向霍青施一佛礼,念了句“阿弥陀佛”。 相熟二十年,王云修还是第一次见慧定乱了方寸,他的这个师兄从来都是处变不惊的。 王云修再看霍青眼神就带了几分惊疑不定,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意外? ※※※ 一行人出发往镇江走,王云修几次都想开口问询慧定刚刚为何那般反应,但每一次他要开口,慧定都做出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王云修不禁气结,只得在暗中关注二人。 天黑之后,一行人来到镇江城外的四波亭,这里有一所驿站,众人打算在驿站里歇息一日,明日天亮后再启程,按照路程和时间估计,正午之前他们应该就能进城了。 车马刚驶入驿站,和霍青共乘一骑的小阿渊忽然高兴的喊了起来:“何叔叔——” 众人朝着阿渊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身姿长相都透着几分英气的年轻人正在和车夫商量着什么,听到这一声,连忙回头,脸色大霁的唤道,“三爷!” 王云修等人也明白过来,眼前之人应该就是与霍青走散的手下。不自觉的,王云修缓缓吁了一口气。 听到何图这一声,驿站二楼的窗户随即被推开,展先生和阿巳惊讶的面孔随即露了出来。 霍青坐在马上,目光平静,朝三人微微颌首。 一侧传来一句佛语,慧定不知何时走下马车,正站在霍青的马边双手合十:“霍施主,可否与贫僧详谈几句?” 霍青脸上没有表情,两眼深深的望向慧定,半晌后翻身下马,吩咐何图:“带阿渊先进去。” 何图肃然领命。一行人看着霍青和慧定和尚往驿站外田野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