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董彩茹来到王芍的住处，听说大小姐上了火说不出话，吩咐丫鬟红釉去取了自己调制好的秋梨膏交给拂珠。 拂珠道了谢，引着董彩茹进了茶厅，三个管事娘子已经到了，王芍朝董彩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董彩茹客气的说：“快别说话了，小心哑了嗓子。”又礼数周全的和三位管事娘子见了礼。这才在王芍下首的凳子上坐了。 三位管事娘子纷纷开始汇报，最先说的是人事调整，哪个伙计从前柜调到了二柜，哪个掌柜兼管了文书，后司人员有何添减，这些人分别由谁担保。其次汇报了货品，以及和供货商约定的数目和期限，以往每年销量经验等等，事无巨细，有理有据。最后，三位管事娘子又说了今年头三个月的收益，几位分股掌柜的得益，以及下三个月需要请示的事项。 每个管事娘子大约小半个时辰的叙述，待三位管事娘子说完，拂珠又分别细问了几个问题，得到解答后，拂珠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条目逐一念下去。 三位掌事娘子用细毛笔抄录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内容大体是需要进货的种类和货品的侧重点，甚至还有扬州城几个大户里需要注意的节典喜庆，对老客户和老主顾的回赠等等。 都是三位掌事娘子没有注意到的。 拂珠交待完，才转身去看王芍。 王芍轻轻颌首，就算是过关。 董彩茹之前也想到了要记录下自己需要注意的地方，和管事娘子们一样带了细毛笔过来，却没有想到一个下午竟然记了满满六页小字。 从王芍这里出来，董彩茹把拂珠拉到一边，递上了一包金瓜子，拂珠连称不敢，“小姐吩咐过奴婢，大奶奶日后要是有事，派红釉来同奴婢说一声就成，不必这么客气。” 董彩茹知道这已经是极大的体面，忙谢过，“我知道大小姐的规矩大，这在路上实在是没什么准备，拂珠姑娘若是不爱这俗物，不如到金陵后我送姑娘一套青瓷小盏如何？” 拂珠笑着称好：“大奶奶娘家的青瓷如今可是稀罕物，拂珠这便谢过了。”说着蹲了蹲身子，施了一礼。 董彩茹又和拂珠客气了一番，最后问管事娘子何时会再进府。 拂珠不经意道：“那得等到回金陵了，总是有时候的，到时候奴婢会提前去知会大奶奶。” 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董彩茹身边的丫鬟红釉忍不住喜笑颜开：“大奶奶，沈园大小姐对您可真没得说。” 董彩茹却觉得有些奇怪，刚才在茶厅里有一个管事娘子分明提起了镇江铺子的事，这说明大小姐在镇江也是有私产的。她们原本的计划是在镇江落脚半个月，拂珠为什么会说去金陵之后才会再有管事娘子来回事呢？难道镇江的管事娘子不用来见王芍吗？ 还是…… 董彩茹若有所思的顿住脚步，刚在来时的路上她已经听说要尽快启程，难道这其中还有别的安排？难道他们不过镇江？ 董彩茹吩咐红釉“回去给我准备一壶晕船的汤药，用皮罐装着放在随身的行李里。” 红釉不解“小姐您不是不晕船，只晕马车吗？咱们往南走不远就要坐船了，坐不了多久马车的。” 董彩茹没解释，吩咐她多准备一些就回房了。 进大奶奶的小丫鬟熬晕船药汤的事却在黄昏之前传到了窦定坤这里。 孙掌柜：“那婆子说了，那个董氏不曾晕过船，反倒是坐不得马车，从京都到徐州的一路上，那药汤就是常备着的，但是淮阴到淮安一路坐船，董氏倒是没觉得难受，旁人在甲板上都站不稳，她却是稳稳当当的，那婆子还说她今天早上去厨房的时候发现厨房的人没烙黄油饼，而是蒸了很多的馒头。” 普通的油饼只能存放三天，黄油饼最长能保存一个月，福建的那些水兵的行军干粮就是黄油饼，汇锦昌但凡是走水路的走货掌柜都要备黄油饼上路。 可枇杷巷却没有准备黄油饼，而是做了容易携带，且很容易准备的馒头。这说明他们不担心路上断了干粮。 窦定坤几乎可以断定，王芍等人要走陆路，并且很有可能不进镇江。 孙掌柜退下后，窦定坤命人叫来裴达。 裴达听完窦定坤的猜测，良久没有说话，半晌露出了一个恭敬却疏远的表情：“掌宗，这件事您打算什么时候告知侯爷？” 窦定坤神情不变，袖据里的手却不自觉的捏紧，他轻轻笑了笑“侯爷一直想让我争取北字号的支持，你也看见了，北字号对我们这些南系防备的很，而且那边都是沈七爷从前的亲随，若是我们做的过了，恐怕会打草惊蛇，反倒对侯爷和主子的大计无益。” 裴达直起身，他提醒窦定坤：“北字号的大小姐到了扬州城八日咱们才发现她的行踪，您又怎么知道她之前就一定安生的呆在枇杷巷里？她若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别说她是北字号的东家，就算她是皇城里的贵人，咱们都是要先让她闭嘴的。” 窦定坤被噎的无话可说。 裴达又道：“掌宗，有些话属下要劝您，您既然已经投了注，就要一门心思的盼着赢，侯爷也说过，若是主子大业有成，汇锦昌甭管是南还是北，都得由您一个人说了算，在这之前，您的心必然要在主子身上，什么事该做什么事能做，您心里得有个衡量。” 说完也不看窦定坤的脸色，当着他的面叫来手下：“窦掌宗有事情要向侯爷陈情，你亲自将信送出去，要快。” ※※※ 入夜，顺远镖局的二当家程大宽领着两个人从宅子的后墙翻了出去，行不落迹的潜进了旁边的树林。 曾河穿了一身黑，在林子里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