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孟冬时候天气晴朗的黄昏。
夕阳,是红的。
远山上的枫叶,也是红的。
红得就如同这满城还没有凝固的鲜血!
城,是江南西路属下南丰城,也正是王庆所建立楚国的都城。
血,是战争过后,从千千万万将士与战马身体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铁血的将士,正是为了这尸横遍地的战争而生。
冰冷的刀剑,也正是为了这滚烫迸流的鲜血而生!
当这千千万万人与马的鲜血交融在一起的时候,就绝对没有人还能分得清,这血究竟是从哪一具倒下的尸体里流淌出来?
因为所有人的鲜血,都同样鲜红。
战马的鲜血,也和人的血一样火热通红。
鲜血,永远都比枫叶更红,也比夕阳更热!
天地间似乎都已完全被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弥漫。
几个人封侯拜将、功成名就,千千万万人血染沙场、马革裹尸。
一将功成,万骨已枯!
这就是战争!残酷的战争!
今天,正是梁山宋江受朝廷之命,统领大军二十余万,打破楚国都城南丰城的日子。
南丰城已完全被鲜血染红,红得耀眼。
血是红的,但地道却是黑的,黑得已完全接近死亡的颜色。
在这漆黑的地道中,只有幽灵才会存在于如此黑暗的地方,绝对没有人会相信这里还会有生命存在,因为在这样的地方,你永远也看不到任何光明。
但是王流却正在这条黑暗的地道中。
王流是楚王王庆的儿子,也是太子,他今年还只有五岁。
五岁,正是一个人的人生中最纯净欢乐无忧无虑的时光。
但是王流现在却必须选择逃亡。
现在他就要通过这条黑暗的地道,走出王宫,开始他的逃亡之路。
若不逃亡,他就只有死亡!
在这个国破家亡的时候,这地道中接近死亡的黑暗,却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这条地道,是王庆当年建造宫殿时,事先在城下挖掘出来的,可以从内苑一口枯井中直通城外军峰山下军峰观。
王流从来都没有到过这么黑暗的地方,他不知道,这漫无边际的黑暗,究竟是走向光明,还是通往死亡?
王流虽然贵为太子,但在这样的时刻,却没有精兵强将护送,因为绝大多数楚国将士的头颅,都已经被敌人那锋利的刀割下。
就连他的父亲王庆、母亲段雪琴,这个时候,也很有可能已在别人的铁蹄下,践踏为泥。这泥,当然是红色的肉泥!
现在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三个女人。
这三个女人,一个叫作石萝依,一个叫作薛红泉,一个叫作杜丽英。
石萝依本是房山寨下的富家千金,手无缚鸡之力,父母都被房山寨的寨主廖立杀死,是王庆与段雪琴夫妻从廖立的手中将她救了出来,并被段雪琴认作结义妹妹。
薛红泉和杜丽英二人,却都是后宫亲卫。
因后宫中又无能统军的大将,仅有几百个宫女、内侍以及三四十后宫护卫,楚王妃段雪琴迫不得已,便将自己的儿子王流交给了这三个人。
王流现在已被人用麻布团团裹住,捆绑在薛红泉的背上。
在这个与父母生离死别的时候,五岁的王流并没有哭,他的身体虽然被紧紧地包裹起来,连呼吸都很艰难,但是他的手里却在紧紧地握着一颗珠子。
他没有从他的父母亲手中,得到那八大军州,八十六县之地。他唯一得到的,就是这一颗还没有鸟蛋大的珠子。
这颗珠子,叫作“滴翠珠”,也就是佛书上所说的“琉璃珠”。
在王流以后的漫长人生中,也许永远也不会再忘记那一刻。他的母亲将这一颗系上红绳的珠子,挂在他的脖子上,潸然泪下,悲痛欲绝,抚摩着他的脸,对他轻轻说道:“孩子,你我母子二人,也许永别于今日,这‘滴翠珠’本是你父王赐给你的,今天你就带着它,从宫内地道逃出城去,长大以后也好做个念想。如果不幸遭诛,也是命该如此,如若皇天护佑,便能逃出生天。望我儿能得诸神护佑,逢凶化吉,遇事吉祥。”
石萝依、薛红泉、杜丽英等三人,保着王流,下了地道。
杜丽英提剑在前开路;薛红泉背着王流,走在中间;石萝依却提着一个装满了衣物和金银的包裹,走在最后。
三人在黑暗里慢慢地摸索着前进。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前方洞口忽然出现一丝光亮,只见有二三十级台阶,通向地面。
杜丽英屏气敛息,握紧了她手中的长剑,先探出头来。
只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声道:“好了,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杜丽英一听这话,大吃一惊,抬眼看时,只见两三个道士,以及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带七八个士兵,守在洞口。
杜丽英纵身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