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庄的人说:“早先,多少人眼馋河滩里的人过的好,这一场水,人们再也不眼气了。老辈人都说河滩里是鸡蛋过货,俺们不知道啥意思,这回知道了。
一场大水过后,房子塌了,家什飘走了,粮食泡烂了,牲畜淹死了,人能讨个活命就是好的。都说水火无情,还真是这样。”
石庙村的人不服气:“那也得看那个村,你们看韩屯,还有俺庄上,没收秋怕啥,俺照样有吃有喝有钱花。
这得看村里的干部,国家给垫的防台,他们咋不知道用啊。好好的粮食被水泡烂了,亏不亏啊。
再说了,就是提前送到亲戚家,也不能被水泡了,谁家堤外没几家亲戚。
今年的水就存了一个多月,守着那么大的河滩,多喂两头猪,什么都有了。河滩里就是不长苜蓿,别的野菜也多的是,挖野菜还是比出去捡东西容易。
还是老话说的好,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这人啊,得会过日子。
你们看韩屯,人家水下去就插上了簸箕柳,这一冬天,可是挣大发了,都赶得上城里的工人了。
俺们村的干部也说了,明年开春,就把河滩里的地都插上簸箕柳。”
梅庄的人说:“今年受灾的村,跟你们这俩庄一样的,几乎没有,那个村都不好过。要不是国家有救济,这个冬天就过不去。
你们去看看,多少户人家在院子里挖地窨(yen)子住,人都没地方住了,咋着喂猪。”
韩屯的人告诉他们:“俺村里也有到塌房子的,俺们是先给猪盖好了猪圈,才给人收拾住的地方。”
梅庄的人听了,对大家说:“从外面看,你们村可惨了,被一圈水围着,连个出路都没有。谁知道你们在家里闷头挣大钱啊。”
过了腊月二十,各单位的慰问又来了,这次带的都是实物,主要是米面油。村里今年没种上大豆,正愁没法榨油了,他们就给送来了。
同时,他们也是来订猪肉的。少的要五六头,多的要一百多头,国棉厂本来说要一百头,又加了五十头。
韩屯村的五百多头猪,被他们预定完了,还差一百多头。舅姥爷就领着他们,去了石庙。石庙各队都喂了猪,不过还是先紧着群众来,毕竟差着一倍的价格。
这样,就出现了问题,各家喂的猪多,石庙村四百多户,收谁家的都不合适。最后,九个生产队,平均分配,就不要各家的了。
到了晚上,石庙村就有两个生产队的队长找来了,托舅姥爷帮着他们队的群众卖猪肉。“老韩哥,您领人去了俺们才知道,县里的单位年节分的猪肉,是卖的高价肉。
去年,俺也知道你们出去卖肉,还以为是卖到黑市上去了,现在才知道是卖给了各单位。
你们去年不是在平城卖的吗,今年你们的猪都让咱县里要了,平城的路子就留给俺们吧。
要是往年,俺们也不来给您张这个嘴。今年这不是受灾了吗,俺队里的群众就指着这几头猪那。自己杀了买肉,可是比卖给食品站,多一倍的收入。
来的时候,俺们和群众商量了,也不让你们白忙活,你们收自己村里的猪肉,一块钱一斤,俺们的九毛一斤。”
舅姥爷其实真不知道,姥姥是咋卖的猪肉。就没搭他们的话,而是看向姥姥。
姥姥对他们说:“你们还真猜错了,以前俺们的猪还真是卖到黑市上了,你们想啊,咱就是个老百姓,哪能认识单位的人啊。
今年这是巧了,各单位来救济咱,看俺村喂的猪多,临时起意才要的。其实人家是变相的帮着咱们,咱心里得有数。”
他俩就又沾上了姥姥:“妹妹,俺们托个大,也跟着老韩哥喊你一声妹子。俩哥哥求你了,帮俺们卖猪肉吧,要是九毛不行,就再往下抹五分,那也比卖给食品站强。”
姥姥就是个心软的,看悠悠点了下头,赶紧的答应了他们。“两位老哥,你们说这话,是打俺的脸。咱俩村就离一里路,和一个村差不多,大伙都熟悉,俺能你们的钱吗。
现在的黑市啊,其实也和公开的差不多了,就是不懂行的人,找不着门路。俺吧,也就是认识几个黑市里的人,把猪肉倒卖给他们。
今年俺村的猪都买出去了,俺本来不准备出去了。既然你们找来了,俺就帮你们卖去。价格还是和俺村一样,一块钱一斤。
不过,帮俺村卖的时候,是用的村里的拖拉机,俺找人买的柴油,你们得想法给送到平城去。”
他俩先是高兴,听到让送到平城时,又发愁了。“妹子,俺们村没一个拖拉机,这要是用地排车拉,一天只能打个来回,不得耽搁事啊。”
说到这里,就看向舅姥爷:“老韩哥,俺们还是厚着脸皮求您吧,您送佛送到西,再借俺一辆拖拉机吧。俺们也不让您作难,俺出钱雇,二十不行俺出三十。”
现在,大伙有事雇拖拉机,去一趟县城是二十元钱。不过,极少有人雇。要是送猪肉就上算了,一车最少拉五十头猪,一头才合四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