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真站在土路上,朝芦苇荡送行的人群摆了摆手,长长的胳膊一揽虎子,将他放在马背上,正要打马向前的工夫,冬冬喊着大哥,从芦苇荡里冲出来,来到马前,拉住张一真的裤腿,摇动着,望着马背上的虎子和张一真,咧着嘴说不出话,满面痛苦,泪,扑簌簌流下来。
“大哥,我舍不得虎子走,他走了不回来咋办?我要跟着他,这样才放心。”冬冬抹着眼泪,憋了半晌,突然说:“大哥,说真的,我离不开虎子,也离不开你。”
张一真望着冬冬,他知道,小孩子相处一段时间,虽然打打闹闹,有时候还翻了脸,大呼小叫,但他们的感情纯洁真挚,不管处在怎样恶劣的环境,他们都愿意呆在一起。
何况,他俩孤苦伶仃,突然找到了玩伴,一起训练,一起挖地道,爬树掏鸟蛋,一起骑马奔跑,吃一样的野菜稀饭,一下子让他们分开,冬冬怎么能舍得。
张一真跳下马来,摸了摸冬冬身上的单衣,小声说:“冬冬,看你身上穿的衣服,从上到下,不是补定就是破洞,看!膝盖都露在外面,这身破衣得有几年了吧?”
冬冬不知道张一真问自己这些做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破衣,又看了看虎子的衣服。
虎子的衣服比冬冬的也强不到哪里去,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在他们的心里,穿破衣,吃糠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穿新衣浑身反而不自在。
张一真突然问冬冬这个问题,冬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看了一眼张一真,冬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衣服有几年了,甭看破烂露了肉,也挡不了多少风雨,夏天凉快,冬天,我钻进草窝里,才不怕冷,大哥,你问这些干啥?”
望着坚强可怜的孩子,张一真摇了摇头,“冬冬,天就要冷了,看你浑身上下都被水溅湿了,多冷,大哥得想法弄些棉衣。”
“有棉衣当然好。”冬冬脸上挂了笑容,“往后天冷了,穿着单衣也伸不出手,冻得哆哆嗦嗦,也没法瞄准了,大哥,带上我,咱们一块去搞棉衣服,那玩意,想想心里就暖和。”
“这次大哥不去弄棉衣,有别的事情,你三哥在城里,也不知道事情办的咋样了,虎子想姐姐了,我带去看下,你在家里好好训练,多长本领,好打鬼子啊!”
冬冬一脸为难,“虎子见了姐姐,不回来咋办?”
“相信我,我和虎子一定回来的,放心好吗?”
虎子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这小子聪明的很,怕说错话,大哥不带上他了。
冬冬抬头望着哑巴一样的虎子,慢慢走到身边,伸手用力捏虎子露出鞋外的大脚指,虎子一咧嘴,低头小声说:“冬冬别闹,相信我,我去城里看一眼姐姐就成,到时候,我跟大哥回来,不回来我会想傻爷爷。”
“你得给我保证。”冬冬说着伸出小指举到虎子面前。
虎子用力拉了一下,“拉勾上吊,说话不算数,我就是小狗,这样行了吧?”
冬冬满足意地点点头。
“冬冬,好孩子,快回去吧。”张一真疼爱地擦了擦冬冬满含的泪水,突然飞身上马。
回头看一眼摇动着小手的冬冬,张一真叹了口气,打马向前,朝着德州的方向飞奔而去。
当张一真来到侯爷爷家,侯爷爷已经熄灯休息了。
他跳下马,轻轻地拍打着门鼻,不长时间,屋里有了声音,老人家点上了油灯。
不高的土墙头,张一真踮起脚尖就能看到院里。
只见侯爷爷晃悠悠走出屋子,来到漆黑的门洞,小声问:“谁啊?”
“我是马半仙的朋友,上次来过,说好把马放到你这里,麻烦你开下门。”张一真说着话,一伸胳膊,将虎子抱下马。
门打开了,老人家眯着眼看了看张一真,点了点头,“认的,认的,你是马三的朋友,好人,好人。”
老人接过马缰绳,一下来了精神,小声说:“别看我上了岁数,精神头还可以,这匹小黄马我也认得,它也认得我。”
侯爷爷拍了拍马脖子,牵进草棚里。
等老人家出来,张一真看一眼拉着自己衣角,见到生人有些害羞的虎子,突然觉得,见生人就腼腆的虎子,不适合进城。
他凑到老人耳边,小声说:“这孩儿叫虎子,留在你这里,假如村里的保长问起来,你就说是亲戚的孩子,爹娘都死了,来你这里住几天。”
侯爷爷不停地点头,“好,好,孩子留下跟我做个伴,你就放心吧,这儿离德州近,青壮年都跑了,小鬼子不大进这个村子,再说,就算他们来了,我就让孩子跑出去,躲藏起来,我一个老头子啥也不怕,不就是个死吗?”
虎子听大哥说要把自己留下来,急得眼泪一下流下来,他摇晃着身子,跳起来,捶打着张一真的屁股,“大哥,说带我进城,你骗人,我不在爷爷家,你不带我,我自己去德州,再不用你了,你前脚走,我后脚就翻墙出去,看我能不能找到姐姐。”
张一真望着一脸坚定的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