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高路的恐吓威胁,这个女佣人很平静,她似乎早就想离开这里,也不问自己犯了什么错,只是默默地收拾东西,边收拾边放进一个白色的包袱里。 所谓的包袱,就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白布。 女佣人将几件换洗的补丁衣服叠好,将包袱对角拴住,直起身子,看了高路一眼,似乎想听高路的吩咐。 高路瞪眼望着女佣人,伸手打开包袱,将几件补丁摞补丁的破烂衣服摸了摸,在一个口袋里,高路摸到了一件东西,抓住兜底,一拉将兜翻了过来,一件小孩的玩具——拨浪鼓。 “乡下的女人真是不值钱,胆敢偷我家小曼的玩具,真是不要脸。”高路指着女佣人的鼻子,瞪起了眼。 女佣人直视着高路,她似乎没有什么可怕的,在高路家她辛辛苦苦不敢有一丝怠慢,他知道高路不是什么好人,知道高路在夫人面前总是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 女佣人对一只眼的高路没有好印象,他爱好虚荣,进门总是让她叫老爷,如果忘记了叫声老爷,高兴的时候骂几声,不高兴了抬手就是一巴掌,在夫人面前他人模狗样甚至低三下四,转身,在她面前,变脸比变天还快,立马变成了鬼。 女佣人微闭着眼睛笑了笑,睁开眼,笑容里满带着鄙夷,漫不经心地说:“呆在乡下的女人不值钱,可难见又骚又浪坏女人,不管天下如何乱,城里明着暗着总有窑铺子,城里的男人多好汉,为了自己的利益还不是有人当了汉奸。 你才进城几天,自己个倒把自己个往高里看,当成了城里人,低看了乡下人一眼,上数三辈,也许爷爷辈就是个乡下要饭的,什么城里乡下,小鬼子一轰炸,还不是顾不得提裤子,忙着往乡下跑,哭哭啼啼投亲戚找朋友。” 高路瞪瞪眼,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平时老老实实不爱说话的女佣,临走了,叭叭叭,叭叭叭叭,含含沙射影地教训了自己一顿,压住一腔怒火,高路喘出一口粗气,将拨浪鼓放进了自己兜里。 女佣人拍了拍自己的身子,“高老爷,还搜不搜身,你家可是大户人家,有刀有枪的,值钱的东西也不少,我虽是乡下人,穷,可我不稀罕,这拨浪鼓是我自己掏钱买给小曼的玩具,你代我送给孩子,也给夫人留个念想。” 高路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兜里的拨浪鼓,脸一阵阵红起来,他没有想到,一个乡下的穷女人,竟不贪财。 看着女佣人将包袱挎在肩上,拢了拢头发,转身出了门。 高路瞪眼看着佣人,他想看到女佣人难过流泪,这样他的心才会平静一下,可佣人一脸轻松,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口走去。 高路那只红肿的瞎眼有些发痒,他轻轻地挠了挠,突然想起了什么,忙追上佣人,恶毒地说:“你在我家当佣人,不要告诉任何人,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的名字,如果胆敢给我找了麻烦,我高路可是六 月的天,说翻脸就他娘的翻脸。” 女佣人白了高路一眼,“请高老爷放心,我的嘴严实着呢,讲句不好听的,说出你的名字,我还怕脏了我的嘴。” 高路圆瞪着独眼,举手想打,兜里的拨浪鼓突然响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放下手来,轻声说:“走吧,再不要回来!” 看着女佣人慢吞吞地走入火辣的阳光里,高路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拍了一下脑门子,边走边想:绝不能有怜悯之心,要想升官发财,要想做他娘的人上人,就得像野狼一样地狠,兵荒马乱,脚下的这块地,日本人占着,就得投靠着日本人,大树底下好乘凉,瞎子说书讲得好,老实人,活的不敢动,死的不敢拿,骑到他脖子上拉屎都不敢吱一声,就是牛就是马,苦累一辈子也只能受气受穷。这年月,还是我高路心眼活络,不伺候日本人,不心狠手辣,何以有钱花! 怕女佣人走漏一点风声,为了封住女佣人的嘴,他决定杀了她,在高路眼里,这混乱不堪,乱七八糟的世界,也只有死人最安全。 想到这里,高路慌忙走出院子,他看到佣人刚刚出了巷子口,忙悄悄地跟了过去,见佣人不慌不忙地进了一家小饭店,他忙赶回保安团叫来高栋,站在窗口,指了指那个女佣人,对高栋说:“一会儿你跟着她出城,杀掉这个女人,她是八路军游击队的人,手脚要利索。” 一听说八路军游击队,高栋吓得浑身一哆嗦,“高队长,这脏活你怎么净找我干,暗杀游击队的人,人家要是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高路知道高栋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他白了高栋一眼,知道这小子图的是钱,只要给他足够的钱,让他杀了亲爹他都干,拍了拍高栋的肩膀,高路神秘地伸出手,将四个指头勾了勾,高栋嘟噜着脸蛋子看了看,摇了摇头,咧开嘴巴,装出一脸的不解,“高队长,你这是啥意思?” 高路凑到高栋的耳边小声说:“看到墙角那个女人了吗?” 高栋脸贴在窗口,仔细看了看,他终于发现了那个女人,“看到了,看到了,有个白包袱放在怀里。” 高路拉下脸来,“没错,就是她,杀了这个女人,赏六块大洋。” 高栋摇了摇大脑袋,“不,不行,这活太脏,得十块。” “他娘的,我高路有重大的事情脱不开身,要不是急着寻找张一真,还用得着你,杀一个娘们,就一块大洋我都不想给,不干拉倒,没有你这个臭鸡蛋,我就不信做不成槽子糕。” 一听这话高栋慌了神,“我干,我干,现在杀个人还不跟碾死个臭虫一样,就六块,六块大洋。” 高路仰起头来,满脸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