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真不由自主地望一眼公路的方向,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了,可他还是不舍地望了一望。 他担心二傻的安危,二傻啊,你从不畏惧你蔑视鬼子,你肮脏的衣服里隐藏着傲慢和大义,可二傻,是什么样的力量驱使你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一种感动涌动在张一真的心里。 撤退的十几个鬼子走成了一队,带队的日本鬼子走在队伍中间,张一真掏出一枚石子,最后一名鬼子兵就要经过眼前的那棵松树,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树枝阻挡他将无法打出石子,举起手,又慢慢停在了空中。张一真在想:如果打晕这最后一名鬼子兵,出了树林带队的鬼子清点人数少了一个,他们势必会迅即调整部署将树林包围,如果发现了那个盗洞鬼子一定怀疑二傻,在这树林里也只有二傻经常出现,再说,马三的生命安全也会成为一个问题,如果堵在洞里,马三将无生还的希望。 想到这里张一真将石子重新放进口袋里。 鬼子离开了树林离开了这片坟墓,张一真从树上跳下来,仔细观察一番,来到洞口,扒开杂草,“马三,马三,马三。”张一真喊了三声。 马三听清是张一真在喊自己,觉得安全了,他象鬼一样从洞口往外钻,“可憋死我了,躺在墓穴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了,你说要不是这帮日本鬼子欺负咱占咱们的土地,咱咋会当这兵遭这罪。” 他发着牢骚钻出洞口,听到公路上传来的汽车马达声,马三又紧张起来,“我的娘哟,鬼子还在公路上,一真哥,别愣着了,咱着急忙的跑吧,跑出这不是人呆的地方,反正我再不想钻进坟墓里,人不人鬼不鬼的。” 张一真看一眼破衣烂衫满面黑乎乎的马三,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跟着我,天黑透了咱就回部队。” 马三跟在张一真身后,一脚深一脚浅地往树林外走,来到树林的边缘,两人停下来躲在树后,他们朝公路方向张望,只见公路上聚集了好多的鬼子兵,汽车,摩托车停在路边,有几个鬼子兵抬着尸体往车上装。 二傻站在路中间那么显眼,他那成条的破衣裳也许被身体的热量蒸干,张一真清楚地看到,二傻直直地站着,在这群日本鬼子中间是那么高大,裤腿的条条在阵风中摆动着,摆动着。 张一真的眼里有了泪水,看着一帮鬼子却不能冲过去,看着二傻却不能救他出来。唉!救出二傻又如何,送他回家吗?可家在哪里?他的亲娘被鬼子打死了,家成了不可触摸的痛,他还能回吗?让他跟我们一起走吗?可鬼子狼子野心虎视眈眈走了又如何,这局势,谁养他?还不是要饭吃,兵荒马乱,哪儿又是安全的居所?也许,也许二傻在他熟悉的地方更好些,必竟一个要饭的鬼子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眼前几里的地方就是对自己有恩的二傻,他如一只羊落在了狼群里,自己手里有枪,有从儿时学就的一身功夫,面对众多的鬼子,又能怎么样!只能,只能眼看着二傻站在风中,一个人,凄凉无助地等待不可能出现的奇迹,他多么象一只鸿雁啊,冬天来了,起飞追寻温暖的阳光却被人狠心地折断了翅膀,属于他的也只有饥寒交迫。 张一真默默祈祷二傻平安,他多么希望爱憎分明的二傻能够活命,虽然活得那么艰难,但活着总会有希望,有企盼。 “走!” 张一真不忍再看下去,不忍心看到鬼子可能对二傻对一个老人的折磨,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过去,更怕坏了大局。 天空着了墨,没有一颗星星,厚厚的乌云似乎压到了头顶,天地一样地黑。 黑夜给马三装了胆子,他似乎磕磕绊绊行走在一条漆黑软绵的袋子里,边走边问张一真,“咱要到哪里?我转向了,找不着北。” 马三听着张一真行走发出的动静紧跟着,他浑身冒汗却不敢落下半步,就象行军训练那样累也得跟上。 “回部队!”张一真冷冷地说。 “一真哥,你说咱这么大的国家,象个巨人,那巴掌大的小日本子咋也敢揍咱。” “弱肉强食呗,大清软弱无能积贫积弱,大清亡了,袁世凯死了,民国的军阀混战又开始了,狼子野心的日本人能不瞅机会占咱的地。” “占咱的地可不成,没地咋种粮食,没有粮食还不把人饿死。”想想自己说的话,马三有些后悔,家里有地还不是照样挨饿,总不能活生生饿死吧,真有饭吃也不会跟了尤季赵六为了钱豁了命啥坏事也干。 张一真停下脚步,“你咋这么多废话,咱还在敌占区,说不定身边就会出现鬼子兵,闭上嘴。” “可一真哥,不说话怕你走远了听不到你的声音,拉下我,要是被鬼子捉了去,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好歹也算一名军人。” 想想马三说的话,张一真觉得有些道理,他把手伸到一团黑乎乎的马三身边,摸到了他的头揪住了他的耳朵,“仔细听着,跟不上我了,你就学声虫叫,如果安全我回声虫叫,你就顺声过去。记着叫三声,回三声,多一声少一声你要是来到我身边,说不定我把你当成鬼子拧断了脖子。” 爬过一个高岗,又走了一段路,看到了灯光,张一真停下来。 再往前过了敌人守卫的哨岗,就是自己前线部队防卫的地了。 敌人的岗哨就在前面,探照灯的光线象一根斜放在地面的大柱子,一头拿在手里晃动着。 张一真趴在草丛里,马三趴在他的脚边,他俩需要静下心来,好做些准备。 这时的张一真才感到满身泥水,手里粘乎乎的湿泥顺手流进袄袖里,粘乎乎地凉,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