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送走最后一位茶客,张菊拉李紫蕊到自己屋里,坐在床上李紫蕊真的第一次感到走入了女人的房间。 在高麻子家不论是在大太太屋里还是在二太太房间,总有丝丝缕缕男人的气息,那是烟草、臭脚丫子混杂酒精的味道,虽有香水之类的东西烧着洒着,但总觉隐隐约约飘散出来。 张菊的房间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一股淡淡的清香在屋里飘,让人觉得温馨舒畅。 紫蕊眼角还有泪痕,张菊拉着她的手,笑着说:“知道你舍不得,这时候舍不得也得舍,好男儿志在四方,现在的好男儿当兵打鬼子,走就走吧,别舍不得。” 紫蕊深深地点着头,她的眼角有些痒,揉着眼点着头。 “咱这茶馆人多眼杂,三教九流啥人都有,举手投足都要当心。” 李紫蕊还是点头。她心潮起伏,就好象一个孩子被人卖到了陌生人家,低着头怯怯地不敢讲话。 “别怕。”张菊把李紫蕊揽在怀里,怜爱地**着她的头发,如同安慰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羔羊:“以后你就是我的闺女,看得出里里外外你都秀气,穷苦人家的孩子大多心地善良没有胆子,你却不一样,敢舍命救人,以后可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咱没有那金钢钻,揽不得瓷器活,知道事起你不知道事落,男人捉事也得看捉的什么事,不当管的咱不管,你那表哥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主,你心疼他但也得有心疼的办法。唉!身处乱世他自愿当兵也好,总比闲逛惹事生非强,让他经经枪炮脱层皮兴许就会变好,你说是不?” 李紫蕊还是点头。 她偎在张菊怀里,感受着母亲般的温暖。她想叫张菊姑,可又喊不出口,张菊并没有说出叫姑还是叫娘。她心里喜欢和张一真一样叫姑姑,这样叫觉得和一真更亲近些。 “守着人你就装哑巴,我俩在一起你才可以说话,就叫我娘吧。”姑姑全是命令般的语气,她说着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她看着李紫蕊,看着她满头的秀发,默默端祥片刻,俯下身语气柔和地说,“紫蕊听话,我要剪掉你的头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兵荒马乱,在外面,在茶馆,女孩子都不安全,你刚从高麻子家逃出来,咱这茶馆里又从没招过女孩子,扎眼。你扮成男孩子,装哑巴,这样就不会有人看上你,少些是非麻烦。” 李紫蕊听张菊这样说心里一紧,她心里很不情愿,她怕张一真回来看到自己男孩子的模样不再喜欢自己,她能感到张一真喜欢自己,她想把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展现给他,可她不能,她必须依了张菊,选择百依百顺,把自己扮成男孩子,丑丑的男孩子。 头发一缕缕地掉在地上,剪刀开合那清脆的响声在静静的小屋里那么单调,咔嚓,咔嚓,咔嚓。 每一剪都如同铰在李紫蕊心上,她失去了让自己最美最喜欢的一头秀发,这又有什么办法,她如一个丢了魂的空壳,呆坐在凳子上,神情恍惚感知她不懂的世界,为了活着,美的东西不得不舍弃,这世界让她迷惑,一切,这一切到底怎么了! 不管这世界怎样的混乱不堪,早晨的太阳依然升起,希望就在前面,虽然那么多人倒下去,但倒下去的人正是让后来者看到明天红红的太阳,看到那不可阻挡的正义力量。 这一夜对李紫蕊来说那么漫长,她做了一个梦,梦到骑在高头大马上,张一真紧紧地抱着她,她们飞奔在无垠的大草原上,蓝天白云花香鸟唱,野兔跳着蹦着没在草地里。她喜欢这样的梦,喜欢自己喜欢的男人走入她的梦里,可好梦不长,高麻子抖动的大脸蛋子出现在他的眼前,黑大刀面目狰狞朝她扑来 她惊得坐在炕上,没有喊叫,捂着脸默默流泪,她不想惊动任何人,她的柔弱只能展现给自己。 穿上宽大的衣服她成了男孩子,凝视镜中的自己她觉得做一个男孩子也挺好,她想小声对自己说些什么,捂了一下嘴,告诉自己从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她成了他,再不属于自己。 张菊走进屋里,摆下手领她到茶房,悄悄告诉她见什么人都不要说话,烧开水会有人来提。 茶房里本来有个老伙计,姓白名八十,据他自己说,是爹娘许愿他活到八十岁所以才起了八十的名字,他五十左右的年级看上去挺老,四方大脸满是皱纹,说话轻声又慢言慢语,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张菊觉得让八十照应客人不会出什么问题,烧水的事就交给了紫蕊。 白八十走出了茶房。 张菊把手伸进灶堂,摸了一下锅底将黑灰抹在李紫蕊粉嫩的脸上,额头上,顿时她成了花脸有了付丑陋的男孩子模样。 第一位客人来了,他大叫大嚷还带着几个人,坐在桌前拍了一下桌了:“上茶。”不拍桌子他觉得自己不够派。 白八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搓着手看着客人,他不知道客人嚷叫着进屋,拍桌子立楞眼,为什么这般有气。 张菊知道白八十应付不了这样的主,忙走过来说:“这位大哥,你看我这八仙桌也不大结实,听那响声就知道,你手劲忒大,别拍散了架。” “散了架我赔,早该劈了填灶火,再说了能值几个钱,你看这桌面,再看这榫都出卯了,就是我不拍也用不了多久,我哥儿几个喝几壶茶也就够你买张新了,知福吧你。” “哟,看你说的,真是一套一套的,咱这是小本生意,坏了可以修修补补,劈了烧火还不怪可惜了的。你有钱就喝好茶,咱不说那些没用的磨嘴皮子。”张菊说着,喊八十上茶。 来者抬头看一眼张菊:“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