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麻子的脸抖动着,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儿子,生怕一转眼儿子不见了,他那胖手紧紧地拽住儿子的衣袖。 高老爷不让高希去,黑大刀近前挡住高希的去路。 鬼哭狼嚎般的叫声渐渐平息下来,夜又恢复了安静。沉寂似乎比那叮叮当当噼里啪啦痛苦呻吟更可怕。 高老爷,黑大刀还有高希一时摸不着头脑,楞在那里。 打斗中曾有过一次枪响,这让高老很激动,他感觉一定是高路开的枪,高路手里有支三八大盖,如果这小子真开了枪,打中了张一真,张一真不死也得脱层皮。 高老爷想回去看下,可又怕没打中张一真,倒让这小子一石子打在头上,高路的教训他记忆犹新,他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思量着对策。 犹豫不觉中,高栋捂着屁股喊叫着来到高老爷身边。 高栋的屁股还流着血,他气急败坏地告状,“高老爷啊!你可要为我做主,那一只眼的高路本不适合开枪,可这货非要放,一枪打在我屁股上,两个屁股都有伤,串糖葫芦一样。”其实高栋只受了点皮外伤,又惊又吓让他很是紧张。 高麻子无心知道这些,忙问:“张一真呢?” “跑了,我们一帮人倒在地上,这小子跟猴子一样转眼不知去向。” “一群笨蛋,快把高路叫来。”高老爷气得直嚷嚷,“看到没有,这么多人,一个小小的张一真,就他娘的吓成这样。” 高路手下的一帮人还趴在地上,他们生怕张一真杀个回马枪。 张一真没有回来,他们壮起了胆子,站在院子里。 听说老爷叫自己,高路刚刚平静的心又开始紧张,跌跌撞撞好几次脑袋撞在墙上,捂着脑袋站在高老爷身旁,高老爷也不说话照脸上就是一巴掌。 “你吹得倒山响,放个枪还打在自己人屁股上,打明开始天天训练长枪,长长脑子,别他娘的溜来逛去瞎嚷嚷。” 高路见高老爷没有深究自己,立刻来了精神,他立正敬礼,牙咬得咯咯响,“高老爷,张一真这小子胆敢再来,我非捉个活的,结结实实地捆绑。你要知道我的高老爷,他抢走了你身边的李姑娘。” “一个丫头,没什么大不了的。”高麻子语气轻松,“重要的是以后,只要张一真从部队回来,我们就要掌握他的动向。” “是!”高路往高老爷身边凑凑,“烧毁的房子还给这小子修吗?有支枪栓还在他手上。” “修!”高老爷语气坚定,“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 这会的张一真正站在自家的老房子前,他浮想联翩感慨万端,泪水禁不住涌出眼眶,腐乱之世日本鬼子又虎视眈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回到老房子面前。 按照约定,张一真打马向前,走小路直奔枣树林。 尤季听到马蹄声,知道张一真安全回来,忙着安慰惊魂未定的李紫蕊。 李紫蕊蹲在庙堂角落里,她感觉天已不是原来的天,地也不是原来的地了,巨大的恐惧驱赶着她,她好想大吼一声,把纠缠自己内心的恐惧吓跑,跑得无影无踪。 半截蜡烛被点燃了,晃动的火苗照亮破庙,弄不清供得那路神仙,只觉得在这暗夜里不断袭来的恐怖。 兵荒马乱,少了香火,难为了人,难为了这座庙,难为了神仙。破烂不堪的房子就要倒塌的样子,门板已开裂透风,一推吱吱呀呀响个不停,象百岁老人再禁不住推动。 尤季推开吱吱呀呀的庙门,站在门边,见张一真牵马过来,他紧跑几步迎了上去,嘴里喊:“快出来看,一真大哥回来了。” 李紫蕊听到一真两个字,抹了一把眼泪,她站起身不再惊恐失望,她感受到一种力量,高麻子请杂耍班表演的那天,她看到了张一真,看到了心目中的英雄。 站在三人身边的张一真牵着马,显得那么威武高大,他面露笑容,看着她。 温暖的感觉在李紫蕊身心游荡,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张一真是那么亲近,结结巴巴地说:“一真哥哥,谢你救了我。” “善良的姑娘,你不应当承受这样的惊吓。”张一真走近李紫蕊,看了一眼尤季,“趁天黑把姑娘送回家。” 姑娘火热的心顿时被泼了一瓢冷水,没等表哥哥说话,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要跟你去。” 尤季吃了一惊,眼神慌乱地望着李紫蕊,他不能理解表妹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大胆。 当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当成了亲人,当一个人想逃离苦难寻找安全的避难所,当一个人承受了太多的屈辱,当一个人没有了一点尊严,她只好选择最可信赖的人,不管生死。 她的思想化成了缤纷的花朵,在自己内心深处自由地飘撒。 尤季不理解李紫蕊,他们处在不同的世界,他放荡不羁为了钱可以杀人越货,而她寄人篱下孤苦无助,为了活着只好选择内敛温顺忍气吞声,笑对别人。 张一真看着眼前这位可怜巴巴的姑娘,蜡烛那微弱的光亮让她看上去那么孱弱无力,让人怜惜,他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苦笑了一下,他对李紫蕊说:“我可不是土匪打家劫舍,跟着我吃香喝辣。我是国军的一名战士,明天我就回部队,怎么可能带你?” “我也当兵,当个女兵。”李紫蕊看一眼表哥,让他求情。 尤季张张嘴,没有说出话。他想:为了不当兵他才四处游荡,招兵的走了他才敢回到家乡,到街上放浪。 这次高麻子家遇险,紫蕊姑娘舍命相救,深深触动了他的灵魂,一个姑娘家都想当兵,为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整天偷偷摸摸做见不得人的事,就不会当兵拿枪堂堂正正地做一个人,打鬼子保家乡说来也荣光,干好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