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真先到德州,赶到姑姑张菊的思艺茶馆,一来看看姑姑,二来了解一些情况。 张一真随姑姑来到一间小屋里,姑姑亲手给他炒了几样小菜倒了一壶酒。 “高麻子虽是民国的保长但更是一位乡绅,这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你让他宝贝儿子高希成了瘸子,高麻子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听说他烧了咱老家的房子。”张菊说着给张一真斟满一杯酒。 张一真点点头问姑姑:“我知道的,高麻子没找你麻烦?” 姑姑笑了,她回忆起前些日子的事情:高路带着一帮人,拿着土枪还有三支三八大盖枪站在思艺茶馆的门口。 高路的一只独眼看了看门上方挂着的牌子,点着头,“思艺茶馆,怪好听的名字。今天咱们就把这茶馆砸一砸。”说完一摆手,八个小子提着枪,摇头晃脑走进屋里。 歪着脖子指着自己的胸膛,高路大声地嚷:“来个喘气的,看认不认识本大爷。” 听声音来者不善,张菊从屋里慌忙走出来,“哟,这不是老乡吗?高路,小侄子,在家按辈份排你当叫我姑姑才对,啥时候这辈份也长了,我只听说这年级是一年比一年大一圈,长这么大,你看看我眼角都有皱纹了,有了皱纹我也没听说这辈份也会随着年龄见长啊!” 高路摸了摸后脑勺子,随着脸蛋子的抖动,那只独眼露出了笑意,他知道张菊能言善辩,却没想到话会说到这份上,他一时无言以对,动了动脑子,干咳了几声说:“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这辈份,比方说咱高老爷,那比高老爷大几辈满嘴白胡子的老头子不也是叫爷吗?!现在兵荒马乱那土匪是倒处出没,谁不想找个靠山壮壮胆,这有钱有势的在那些穷光蛋面前自然也就长了几辈。” “你也有钱有势了?” 高路看一眼张菊,觉得这女人挺麻烦,不懂大道理,撇开嘴说:“跟着老虎有肉吃,跟着老猫吃耗子,我跟着高老爷自然也就成了半个爷。” 张菊笑了,笑看眼前这个心高气傲甘愿做狗的笨蛋,不紧不慢地说:“你爹还叫我姐呢,总不会你也钻到你爹的辈份里称兄道弟吧!” 茶馆里喝茶的人笑声不断。高路看一眼喝茶的人,明白是在笑自己,心想:张菊当着众人奚落羞辱本大爷,一会给她好看。他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八名队员,指一下面前的桌子说,“都别傻愣着,坐下让跑堂的沏茶,老子,不,高老爷有的是钱。什么称兄道弟,什么七大姑八大姨,我他娘的就认钱,谁给钱就是爷,爷比爹还大一辈。”他本来想说谁给钱谁就是爹,但看喝茶的老老少少都朝自己看,爹那个字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喝茶的开始议论,一个说,这民国啊怪事就是多,天下太平吧穷苦人吃不上饭,不太平吧穷苦人更遭难,这世道没法说,黑鸡下了个白鸡蛋。” 另一个讲:“怪就怪在自己人打自己人身上,小日本鬼子占据东三省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解决东北的问题,日本鬼子就要到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到我们的家门口,不说急着忙着打鬼子,国军剿共倒来了精神。这茶啊咱们是喝一口少一口,说不定哪天来发炮弹落在头上,听个响上了天,这思艺茶馆的茶啊,咱是想喝那嘴也张不开喽。” 高路无心听喝茶人瞎议论,他才不管什么东三省西三省的,他觉得这帮人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跑堂的,给老爷沏茶。”高路瞪着一只眼,拍着桌子说,“要好茶好水,别让老爷我挑点什么毛病。”他在张菊面前丢了脸,要在跑堂的小伙子面前当当爷,把感觉找回来。 跑堂的小伙子忙着给高路一伙人沏茶倒水。高路喝了一口,吐在地上,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只潮虫放进小茶碗里,跳起来嚷:“茶水里有虫子,我非砸了这破茶馆。” 那八名队员听队长这样说,伸手摸起枪,看高路的眼色。 张菊在柜上看着帐目,合上帐本走了过来。 “我这思艺茶馆不值几个钱,但要砸了可就不是一两个钱了。茶水里有虫子,我看是自己掉碗里了吧,小心淹死。本来就是一只虫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你张菊不道歉还胡搅蛮缠,弟兄们,给我用力砸。” 八名队员轮起枪托刚要下手。 高路大喊大叫:“你们他娘的没长脑子啊!用枪砸,枪可是老爷的命根子,折了枪托高老爷,不,他娘的我也敢拧断你们的脖子。” 八个小子听高队长这样说,不敢砸了,他们掀翻了几张桌子,茶壶茶碗碎了一地。 张菊不说话,站在大堂里象个外人一样观看几个小子的表演,她早安排跑堂的小伙子骑马到警察局报案。 警察还没有来,她静听桌椅板凳撞击地面的声音,静听喝茶人嘴里嚷着土匪来了,惊恐地跑出茶馆。 外面一声枪响,八个小子吓得趴在地上,高路蹲在墙角他怕就怕张一真来到这里,一枪结果了自己的性命,老对手了,他可领教了张一真的厉害,来无影去无踪,要让这小子碰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进来的是警察,高路来了精神,警察他可是见多了,高老爷可没少让一帮穷小子告状,听那罪名条条吓死人,什么枪杀了好人,什么抢了东西,等等等等,高老爷还不是使点钱吃顿饭就风平浪静屁事没有,这年头啊还是他娘的大洋好使,高老爷有的是钱,别说高老爷扣门,在这方面高老爷能花一个非要花仨,人家说这是人脉,日后用得着。 高路好象没看到警察一样,冲着队员大声嚷嚷:“都他娘的给我起来,你们这帮熊玩意啊,听不得枪响。”他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