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非是当事人不欲张扬便能完全掩盖过去的,尤是涉事双方身份特殊时,该知晓或想知晓的人,总能经由各种不同的途径获知内里详情。
右中郎将独女的随扈禁卫踹倒了贤王嫡长女,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倒算不得多严重,然因事涉大汉亲王和郎卫首领,不免有些敏感。
翁主虽看着大度,没多作计较,然人心隔肚皮,宗室子女也多有城府极深的笑面虎,谁晓得她会否怀恨在心,日后再寻个旁的由头伺机报复呢?
那羽林军候对此看得透彻,将赵婉及丫鬟赵护送回赵府,留下三名下属继续守在府外,便即前往卫尉府禀报此事。
他宁可冒着被上官训斥责罚的风险,也是要如实呈报的,只不过因着应诺了翁主刘征臣,故刻意越过直属上官羽林左监,直接向卫尉卿公孙贺呈禀。
越级上报,在军中和官场皆为大忌,然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上官也是可以理解的,譬如似今日之事,羽林左监倒也未必真愿意掺和进来,倒不是怕遭牵累,只是掌戍宫城多年,看惯了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晓得有些事是不宜多作过问的,尤是事涉天家之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京尉,卫尉与郎中令,作为三大禁军的执掌仆射,若无甚大事,寻常是无须出席早朝的,此时的公孙贺正好在府衙处理公务,也没到羽林大营看将士操练,倒是没让那羽林军候扑空。
公孙贺闻知此事,觉着还是让皇帝陛下尽早知晓为好。
他作为刘征臣的姑父,虽深知她并非心口不一的脾性,然贤王刘非向来护短,对这极具经商天赋的嫡长女又是格外看重,平日宠溺娇纵得不得了,若是晓得她吃了如此大亏,只怕是忍不了。
眼见日头近午,早朝应是结束了,按往例,皇帝陛下此时应会在宣室殿与诸大夫策议国政,待得午时再返回椒房殿用膳,随后会小憩片刻,午后再回宣室殿批阅奏章。
天子虽是尊贵无比,然日常生活往往多是不断重复的枯燥沉闷,想成为臣民称颂的贤君圣主,势必要如此的,昏君倒是能酒池肉林的快活无比,只看为君者自身如何抉择了。
公孙贺领着那羽林军候前往宣室殿求见,却不料皇帝陛下今日下朝后便即回返宣室殿,且午后也不会再来此批阅奏章,只留符节令李福在殿外候着,若大臣有要事求见,则尽速去向他禀告。
用后世的话说,刘彻今日溜号早退了。
原因无他,眼见诸官学暑休将近结束,自家傻儿子又要再度“负重前行”,皇帝陛下打算亲下庖厨,为妻儿洗手作羹汤,弄些好菜慰劳慰劳。
烧菜做饭,是刘彻枯燥生活的调味剂,帝皇得找点业余爱好,譬如太上皇刘启就喜欢种花养鸟,后世宋微宗酷爱书画,明熹宗就爱捣鼓木匠活计,且不论他们是贤明还是昏庸,然这些个人爱好终归是为消遣身居帝位的沉闷时光。
刘彻对花花草草没甚么兴趣,顶多养几株珍品海棠,故时常下厨烧菜,见得老婆孩子吃得欢实,也挺有成就感的,是与掌御天下完全不同的成就感,难得的温馨,小小的幸福。
公孙贺自幼追随刘彻,对他的脾性极为了解,觉着此事还是尽早禀告为好,即便会扰了陛下的兴致,然陛下应是不会怪罪的,故还是请符节令李福代为通禀,说有要事求见。
确实如此,皇帝刘彻闻得公孙贺求见,且带着一名羽林军候,也不觉受到打扰,随口吩咐李福,让他直接将两人引来尚食监的庖厨,他现下正在用葡萄酒腌制牛排,天气炎热,若是中途停手,没掌握好腌制时间,葡萄酒怕要变味,滋味就会差得多了。
公孙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羽林军候出身军中遗孤,从遗孤院到羽林卫,也没经过甚么世家教育,近些年因着屡屡加官进爵,虽也算得上是勋贵了,然军武习气却是不改,故对在庖厨觐见陛下也没觉有甚不妥的。
要晓得,现今的郎卫和羽林卫中,大半将官皆为昔年期门校的将士,即为最早那批羽林卫或虎贲卫,堪称皇帝刘彻嫡系中的嫡系,是他手把手教导出来的,故对他很是崇敬感念,也不乏由衷的亲近感。
虽难免拘于君臣之礼,却又非仅止于此的。
刘彻对这批嫡系将领亦是另眼相看的,见得公孙贺和羽林军候入得庖厨,正要近前行大礼,他便摆摆手道:“无甚外人在,无须多礼了,你等应是知晓,朕向来不喜虚礼应付的。”
待得两人应诺,他随意搓了搓手上沾着的干面粉,抬眸打量着那羽林军候,突是问道:“你可是名为陈?”
羽林军候既是讶异,又是惊喜道:“陛下还记得微臣姓名?”
“呵呵,岂能忘得掉,昔年你可是在防毒演训中被自个的神仙水活活熏晕过去,整个羽林卫就你这独一份。”
刘彻满是恶趣味的取笑的,压根不觉现下正在烧菜做饭,提及这档子事有甚不妥。
“微臣昔年无能得紧,着实愧对陛下。”
陈面色赧然,回想那日情形,真想找个地洞往里钻啊。
“没甚么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