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的虚岁是按着年首和生辰计算的,每岁年首过后,虚岁则比周岁多二,待过得当岁生辰,虚岁则比周岁多一。
广川王刘越与胶东王刘寄周岁虽差着将近一年,待因二人生辰分别在正月和腊月,故而过得年节,两者虚年皆为十五。
因两人为同母所生,太上皇刘启索就在三月为他们同时办了束发礼,省得麻烦。
依过往惯例,诸侯王束发后既可之国,前往封国居住,然现下朝廷削藩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再准诸侯王之国了。
皇亲苑早已建好两座王府,刘越和刘寄只需带着近侍和宫婢入住,就算出宫建府了,其实跟阳信和南宫公主没甚么差别,后其封国也就仅相当于公主的汤沐邑,享受租赋即可,不可能再设官治民了。
清河王刘乘虽比刘寄还小一岁,但因早已出任帝国科学院的院监,早早便出宫建府,亦入住了皇亲苑。现下尚住在太寿宫,承欢太上皇膝下的就唯剩常山王刘舜和泰安公主这对幼子幼女。
朝臣们皆瞧得明白,皇帝刘彻的削藩手法虽没有太上皇刘启昔年躁进,但也是坚定不移的缓步推进,打算彻底将大汉的分封制改回秦朝的郡县制了。
中原各地的刘氏诸王自有些惴惴不安,如今朝廷势大,皇帝在民间威望甚重,正是如中天之时。
自古挟大势者,凡事皆可一言而决,无人可阻。
岂料皇帝尚未出手,多年不问国事的太上皇却是颁下旨意,命老宗正刘通以刘氏宗族耄老的份,反布族令,刘氏王侯后可将封国食邑分封给膝下所有嫡子,而非如过往般仅有嗣子继承家业,避免其余嫡子衣食无着,无力供奉孝敬宗亲长辈,有违仁孝之道。
太上皇这道推恩令一经颁布,自是朝野哗然。
群臣和刘氏王侯又不是傻子,岂会瞧不出太上皇的盘算?
刘氏王侯若将封地分由所有嫡子继承,封国势必会被层层削减。
依着汉律,诸侯王所辖的郡国可设官治民,虽在吴楚之乱后已被朝廷大幅削减封国属官,但还是有不少自治之权。
然列候的封国是为县国,则归郡守乃至县令辖制,是不可设官治民的,譬如前面章节提到的平皋候国,其所在的平皋县是由朝廷设的县令辖制。
按着这推恩令,刘氏王侯将不断将封国土地分封给家中所有嫡子,不出三代,所有郡国都会自然而然被削减成县国,若再往下推恩,怕是后世子孙的食邑就只剩属民百余户的乡里了。
太上皇也忒险了!
刘氏王侯们皆是暗暗腹诽太上皇的险恶用心,却又不敢上奏反对,毕竟太上皇在旨意中言明,刘氏王侯“可”分封,而非“须”分封,意即是不含半分强迫,不想将食邑分封给自家子弟的,不分便是,又没bi)着你分封。
这才是最损的,原本能全部继承封国的诸侯王嗣子虽会反对这推恩令,但本应分不到任何封地的其余诸侯子弟却会对太上皇心怀感念,毕竟这推恩令对他们大有益处。
刘氏王侯若执意不分封,其膝下的嫡子们自然要闹腾,后兄弟阋墙都非不可能。
何况太上皇旨意中还提及,颁布推恩令是为避免刘氏子弟后衣食无着,无力奉养宗亲长辈,有违仁孝之道。
大汉以孝治天下,出言冒犯长辈者依律当重惩,甚至当家中父母犯罪时,其子女出于孝道对其包庇,是不会受律法惩处连坐的。因而汉人若不奉养或遗弃宗亲长辈乃是大罪,轻者抄家,重者枭首。
太上皇将孝道这杆大旗打出来,刘氏王侯多少也是有顾虑的,他们也不想在百年后被自家子孙记恨,不愿为他们供奉香火。再说那些嫡子也都是自个的亲生骨,即便他们较为偏心嗣子,也不代表不疼旁的子嗣啊。
不少年事已高的刘氏王侯纷纷上奏,向皇帝刘彻请旨,在他们百年之前先将食邑预先分封好,免得后自个猝然离世,膝下子嗣们为此闹个兄弟反目,彼此视若寇仇。
刘彻自是欣然准,短短月余,大汉便是又多出三十余位列候,朝廷却没多封出半分食邑,不少郡国已被彻底裂解。
刘氏诸王见事已至此,不少索领着嫔妃们入朝,恳请陛下在皇亲苑赐下宅邸,作为他们的新王府,安心住下。至于所辖的郡国,就留给嫡子们瓜分,来个眼不见为净,毕竟他们为人父,见得儿子们为食邑彼此争闹不休,难免看着心塞。
刘彻见得形势大好,自是满意至极,对为他出面背锅的太上皇老爹更是感激不尽。
依着原本的历史进程,这推恩令本应在十余年后,由主父偃向汉武帝进谏,继而得以推行的法令,推行后亦遭到了不小的阻碍。
如今刘彻请出太上皇这尊大神,提前颁布推恩令,没想到竟推行得如此顺利,可见比起蛮横强硬的汉武帝,大汉的王侯权贵反是更畏惧戾内敛的汉景帝。
对帝皇而言,用凶神恶煞的强硬手段治国理政,反是落了下乘,刘彻自当引以为戒。
刘彻提前采取主父偃的政见,获得这般成效,便想好好奖赏这位未来的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