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蜿蜒两千余里,上游偏北,每岁近得大寒时节多会结冰,但冰层不厚,且冰期颇短,至多月余便会化冻。
淮水中下游讨生活的船夫们倒是不甚在意上游水面结冻,反是在结冰前和融冰后的两段时间,大量冰凌顺流漂下,不小心撞上,极易船毁人亡。
盘踞淮水沿岸将近一年的淝陵水匪突是没了动静,过了好些时日,有淝陵附近的百姓壮着胆子到那淝陵水泊去瞧了瞧,这才发现已是人去寨空。
水寨里清理得干干净净,除了些家什物件和锅碗瓢盆,旁的甚么也没留下。
百姓们忙去通报官府,九江太守周佘亲领都尉和府兵前来查看,见得淝陵水匪们连半点会泄露去向的踪迹都没留下,只得命人将这水寨拆个干净,同时命府兵不时前来巡视,免得日后再被水匪据此落寨。
淝陵好汉们从此再未重现,端是来得蹊跷,去得诡异,甚么替天行道,甚么劫富济贫,皆是百姓们茶余饭后极好的谈资,渐渐在民间广为流传,成为传奇故事。
多年后,有位闲得蛋疼的落魄书生将这些传说编撰成书,此书方是问世,便广受百姓追捧,陆续刊印十余版,使得该书生乍然暴富,赚得钵满盆满。
这是后话,且先不提。
所谓的淝陵好汉们,此时正在洪泽清剿水匪,只是旁人不知内情,只当是两伙水匪在抢夺地盘。
自入冬后,洪泽内便会不时传出砍杀声和熊熊火光,周边的百姓们起初颇有些惊慌失措,过了段时日倒是习以为常了。
他们如今多是惊异,若非多日来两伙水匪厮杀得热闹,还真不晓得洪泽内竟藏着这么些水匪。
莫说百姓们会惊异于洪泽水匪的数量,便连早有预料的公孙贺都大吃一惊。
足足近万水匪,足够组建水师的。
他麾下除却两千羽林卫,就唯有收编成鹰犬坛的三千水匪,眼瞧已入腊月,怕是无法赶在岁首前将洪泽水匪尽皆剿灭,回京向太子殿下复命,再回府阖家团圆,喜迎年节了。
公孙贺心里不痛快,自是要朝洪泽水匪狠狠宣泄,近日来屡屡出击,又拔除了不少水寨。
眼前这座水寨中的水匪不下千人,算的上大寨,鹰犬坛的三千水匪从昨夜子时开始轮番进攻,此时天色微明,却仍未攻占。
站在他身后的犬坛主硬着头皮,出言问道:“舵主,我等闹出那么大动静,真不怕惊动官府么?”
鹰犬坛的两位坛主尚未知晓公孙贺及羽林卫的来历,故而心下颇是不安,只觉自家舵主胆子太大,敢堂而皇之的攻打位于临淮郡治徐县郊外的水匪寨子。
“怕甚么?徐县东临洪泽,临淮太守竟容许洪泽水匪在其郡治的郊外建立水寨,不是胆小怕事,便是与洪泽水匪暗中勾结。”
公孙贺剑眉微扬,信心满满道:“无论是何缘故,临淮太守绝不敢出动府兵对付我淝陵好汉,否则就是坐实了他养匪为患的罪名,最轻也得判个枭首抄家!”
临淮郡的诸多官吏皆收受了重金贿赂,放任近万水匪藏匿在洪泽内,建起诸多水寨。
临淮郡的官场岂止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简直是从根子就彻底烂掉了,若皇帝和太子知晓,怕是真要枭首夷族,使其血染洪泽了。
公孙贺猜准了临淮太守的心思,却料不到太子刘彻的反应。
便在他领着淝陵好汉们花费大半日方才攻下那水寨时,太子刘彻正翻阅着他用鹞鹰传达的密信,满脸冷笑。
前些日子江都王刘非还在诉苦,说是开春后即将动工兴建的西宁城及燕北至辽东郡的大道皆人手不足,如今不就即将又有大批的奴隶了么?
枭首夷族?
哪能死得那么干脆,男子为奴,女子为婢,好好劳动改造吧。
刘彻遣内侍宣了刘非入宫,到太子府的书室见他。
刘非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好在又从遗孤内院择取了大批学有小成的军中遗孤,帮他打理些事务,否则每日光那数以十亿计的巨额账目都能把他整疯了。
“殿下,你看能否从遗孤内院请些教书先生,给皇室实业的一些掌事们传授些那甚么会计和出纳等种种学问?”
刘非刚迈入书室,气都尚未喘匀,便是向刘彻急声请求道。
刘彻好奇道:“五哥怎的突然生出这般想法?”
刘非摇头苦笑道:“见了那些遗孤内院的学子,我愈加觉得那些掌事们用着不顺手,偏生又都是诸位兄弟府里的家老和管事,总不好尽数撤换,免得凭白引人猜疑,误以为我要侵吞整个皇室实业。”
刘彻恍然,先前订立皇室实业的章程时,就曾设置了相互制衡的体制,每个皇子都会指派亲信心腹参与管理和监督。
他沉吟片刻,便是道:“嗯,这样吧,给皇室实业的掌事们办夜校培训班吧,由太子詹事府派人分类教导,半年为期,届时学业不合格的尽皆撤换,让诸位皇兄再择合宜的亲信,参与培训。”
刘非疑惑道:“夜校?培训?”
刘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