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郡位于淮水中游,发源自嵩山的颖水在此与淮水交汇。郡治寿春之北,有山名为淝陵,淝水流经山下,直抵淮水。 淝陵由四十余座山峰叠嶂而成,峰峦叠翠,山势险峻,端是易守难攻,故而九江太守周佘暂未打算派都尉率郡兵剿灭盘踞淝陵的水匪寨子。 九江郡乃是淮南王刘安入朝请罪后,方才除国置郡,周佘上任将将两年,刚把罪王刘安的旧部清洗干净,掌控住郡内军政,着实不愿妄动兵戈。 何况那淝陵水匪诡异得紧,自半年前开水泊立水寨,便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号,向来只劫掠豪商巨贾的货船,抑或剿灭吞并其它水匪寨子。 他们自号淝陵好汉,非但从未侵扰百姓,更屡屡向衣食无着的孤寡老幼者布施钱财,说是劫富济贫。 周佘闻得淝陵水匪们的种种举动,只觉他们算不得穷凶极恶,指不定有甚么苦衷才沦落为匪。 念及至此,他不由生出招抚的心思,遣了亲卫首领都贼曹去细细打探淝陵水匪的底细和过往举动。 “若他们没有重大犯行,倒可劝说其归附,无论是收编入郡兵还是安置为民,皆比冒然出兵剿灭要省事得多。” 周佘如是想。 没过几日,他便收到了都贼曹的回报。 倒非都贼曹虚应了事,只因淝陵水匪虽来历神秘,行事却甚是高调,没甚么可查的。 淝陵水泊宣称寨中有两千好汉,水匪头目名为贺公,自号舵主,麾下有青龙白虎两大坛主。每位坛主麾下又设十座香堂,由堂主坐镇。 据淝陵周边的百姓传言,淝陵好汉皆是仗义任侠之人,最看不得恃强凌弱,为富不仁者,凡是路遇不平,必会出手逞凶除恶,扶助老弱。 周佘听罢都贼曹的禀报,不禁眉宇紧锁,沉吟道:“虽多有善举,但聚众为匪,劫掠商船,屠戮豪强,皆是不遵律法之举。只怕那甚么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乃是有意拉拢民心,若真如此,其行可议,其心可诛啊!” 都贼曹颌首认同道:“太守所虑甚是,听闻那淝陵水泊还有个总舵主,位居舵主贺公之上,颇为神秘,百姓们皆只闻其人,不知其名。” 周佘忙道:“你且说说那总舵主的事。” 都贼曹犹豫片刻,方才答道:“属下听到的皆是传闻,不知是真是假。据传那总舵主麾下非但有两千淝陵水匪,更有近万山贼,盘踞虎头山,号绿林好汉。” “近万山贼?” 周佘神情颇是复杂,倒非受了惊吓,而是哭笑不得。 甚么近万山贼,着实夸张得紧,造反都够了,若大汉境内真有此等贼寇山寨,朝廷早已出兵剿灭了。 何况那甚么虎头山,压根未曾听闻过,显非地处要道的名山,而是居于偏乡僻壤之处,哪能劫掠到足够的粮草兵械去豢养近万山贼。 都贼曹显是也知这传闻忒不靠谱,适才若非周佘追问,他本是不想禀报的。 他面色讪讪道:“太守,指不定那甚么总舵主都是淝陵水匪们瞎编的,无非是为了壮壮声势罢了。” 周佘微是颌首,显也是这般猜测的。 “淝陵水匪尚算安分,未见侵扰寻常百姓,便暂不急着出兵剿灭。你且继续让麾下的诸贼曹继续暗中打探,若再查出些详情便速来报我。” 周佘也有自个的盘算,对于淝陵水匪屠戮本地不法豪强的做法,他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淮南安刘安在九江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本地豪强彼此勾结,对官府的政令多是阳奉阴违。但只淝陵水匪出现后,不少豪强惨遭屠戮,只得向官府求助,使周佘得以加速掌控九江的各级官吏和军政大权。 周佘身为皇帝亲自指派的封疆大吏,自不会堂而皇之的利用水匪,但若能顺势而为,甚至稍稍因势利导,也不失为一招妙棋。 区区两千水匪,一郡太守真若想出兵剿灭,算不得多难。 若非心存利用,何至拖到今日? 都贼曹作为太守自行认命的亲卫首领,自然是跟随周佘多年的心腹亲信,岂会不了解他的盘算,忙是应诺而退,安排麾下贼曹继续监视淝陵水匪的举动。 淝陵水泊中的公孙贺却不知被人当做好用的棋子,即便是知晓,他也顶多付之一笑。 论起人玩人,除了太子殿下,还有谁能玩过他公孙贺? 半年多来,他领着两千余羽林卫建成这淝陵水泊,把颍水和淮水中上游的水匪寨子尽数剿灭或吞并,非但劫掠了大量的粮草财物,更是收服了近三千水匪。 公孙贺将那三千水匪尽数打散后,重新混编,组建成为鹰犬坛。 他又将两个听话的水匪头目任命为鹰坛主和犬坛主,由两人共同执掌鹰犬坛,在淮水下游立寨,清扫从九江到临淮的淮水中下游河段。 自从有了鹰犬坛,公孙贺及其麾下羽林卫已鲜少亲自出手,既更便于隐匿身份,更省了不少力气。 除去前往洪泽侦查的精锐斥候,其余羽林将士近来皆是留在淝陵水泊,每日照常操练,闲暇时则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抑或临水垂钓,赏青山绿水,日子过得比在长安城的羽林校营时逍遥不少。 尤是公孙贺毫不吝啬的将劫掠来的财物分发给麾下将士,羽林卫们的背囊愈发鼓胀,装满了珠玉金银,个个笑裂了嘴角。 世人谁不爱财? 即便羽林少年们个个忠君爱国,可也不妨碍他们对财富的渴望啊,奉旨行劫,取之有道,自是多多益善。 现下大汉西陲暂时安定下来,短期内不会再有大战,八千虎贲无需再驻守河西走廊,太子刘彻亦将注意力转移到各地水匪及其背后的主谋。 半月前,公孙贺已收到刘彻的鹞鹰传讯,信中详细讲解了今后的谋划和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