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在北洛杉矶一座房子里,一场对话仍在继续。 “你觉得我也是那种把自己的关心强加于你身上的混蛋?” “只能说,目前看来,你还不是,你在关键时刻克制住了。但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有这方面的苗头了。尤其是你打电话要我早睡的时候,你自己当然毫无所觉,但在我看来,你那种邀功的心思简直藏都藏不住,你像哄小孩一样要我注意身体,还很笨拙的关心我的容颜。就差直接问我:在这个孤单清冷的夜里,我打电话对你嘘寒问暖,你是不是很感动?是不是感动的要死?是不是很温馨甜蜜? 在我独自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后,终于有一个男人,一个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的,惹的无数女生尖叫的男人,这么耐心周全的关心我,我怎么能不感动?我肯定感动死了!” 柳闻霆像陈述事实一样绘声绘色的揭露着男人的小心思,让房间里的难堪简直要把人憋死。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特殊的,你也一样。你是和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而且是我主动请你住进来的,在你心里,你有足够的理由把自己当成这里的半个主人,既然是主人,就有相应的权力——对这间屋子的权力,对同屋人的权力。 你一向是与人为善的,所以,你在派对上会很用心的维护我的声誉,你还为了我拒绝了其他女孩的诱惑,还特地打电话告诉我要早睡,又絮絮叨叨的表明自己不想打扰我睡觉。先说至少半个小时才能回到家,最后却只用了25分钟就赶来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你是多么的在乎我,为我付出了多少,如你所愿,这些我都知道,猜也能猜得出来。 你有付出,自然就会寻求回报,你想要的回报很简单,就是我听你的话,乖乖早睡,你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你这是在寻求回报,还以为这依然是在为我付出。但我知道,你这就是在要求回报。 所以,当你发现我没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你的回报没有变现时,你就勃然大怒。更重要的是,你还会认为我会容忍你的怒火,因为在你心里,我虽然是刀子嘴,却是豆腐心,你一厢情愿的认为,我其实也很关心你,在乎你,要不然我怎么会为了你做那么多事?那么严厉的督促你、逼迫你、让你上进,让你进步?虽然我从没这么说过,但你就是会不由自主的这么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扭曲成我在笨拙别扭的关心你。 然后你就会利用这种关心,向我提出更多的要求,向我发火就是一种提要求的手段,一旦我在你面前让步了,你就会得寸进尺,提出更多的要求。这次是要我改变睡眠习惯,下次就是要我改变饮食习惯,一点一点介入我的生活。 当然,你会软硬兼施,当你发现发火没用,我没让步的时候,你很可能会突然向我表达爱意,突然抱住我,或者用力的吻我,总之是很浪漫的场景,试图用这种突然袭击来俘获我的内心——相信我,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会废了你。” 认识五个月来,这是柳闻霆说话最多的一次,她喋喋不休,冷酷无情的剖析着安云天的灵魂,一副十足的碧池样:“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不要试图在我面前耍小聪明,这不是因为我如何厉害,而是因为你真的还差得远。 你为我做了很多很多事,有些我看见了,有些我没看见。那些我没看见的,事后我也会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你眼中的渴求太明显了,你生怕我不知道,生怕我没注意到你暗中为我付出多少,你费尽力气管住自己的嘴,却管不住你的肢体语言,尤其是你的眼神,把你的所有心思都出卖了。每当我看到那种眼神,我就知道:哦,这家伙又背着我做好事不留名了,就像同样做好事不留名的雷峰叔叔。” 她说了这么多,不管对还是不对,安云天只能回以一句:“柳闻霆,你真的是个混蛋。” “而你是个笨蛋。” 柳闻霆才不管他的心情如何,继续自己的演讲:“我今天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这几个月来,我实在是受够你那种眼神了,你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拙劣可笑的表演,却丝毫不知。想要什么,不敢说,想拒绝什么,也不敢说。我一直说你和电影主角很像,贪婪、懦弱、无能、喜欢耍小聪明,你不服气,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优秀了,否则为什么我那些同学会那么喜欢你呢? 但我要说,安云天,你在我眼中的形象一直都没变,你是一个庸人,欣赏你的也是庸人。我知道你渴求伟大和不朽,而你也确实有那么一点天赋——才几个月,你的钢琴就弹得有模有样了,演技也还行,身材也很好看,其他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学了不少,放在庸人当中,这些已经足够惊艳,但在真正的天才面前,这些都毫无意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是天才,这一点我很明白,我跟你一样,也有一点天赋,在庸人们看来这些天赋很了不起,但在天才面前,这什么都不是。 我跟你的不同之处在于,我知道自己的平庸,也知道天才的伟大,而你,既不知道自己的平庸,也不知道天才的伟大。因为这种无知,你的所作所为处处流露出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愚蠢和自作聪明。你是那种典型的被课内励志文和课外鸡汤文洗脑的傻瓜,以为通过努力就可以达到向往的境界。对不起,你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因为你缺少一种天才的气质。” “什么气质?” 安云天摊开双手,做困惑状:“你这样的气质?”说着想要笑一笑,但没笑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