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火盆烧的旺盛。
北地之人到了南边,最适应不了的便是南边的冬日。
潮湿、阴冷,湿寒之气无穷无尽的往身子各处钻进去,半点躲闪不开。
芸娘初来时也十分苦冬,然在江宁过了这许多年,她也便适应了这样的冬日。
这个时候,江宁本地人还没用上驱寒之物,正靠着自身的能耐抗寒呢。
此时房中温暖,芸娘鼻尖已然冒了油汗,阿蛮却又将第二个火盆端了进来,十分好客的放在了她面前。
她不动声色的用脚尖将火盆往殷人离身边踢过去一些,见他一眼瞟到自己绣鞋上,便讪讪笑道:“你身子虚,你多多热乎些……”
殷人离茗了口茶,双手搭在火盆上搓上一搓,方缓缓开了口:“按你方才所说,石阿婆是算着我似有难,你十分好心的匆匆跑来要提醒于我?”
她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否则也不会上门啊!”
他点了点头,道:“那如今我好好的,是不是说明石阿婆算的不准?”
此时炭盆里碎炭被烧的哔哔啵啵乱响,一个小石块被烧炸开,火星子忽的窜出,便将他挨着火盆的衣袍燎了个洞。
她一张口,连忙咬住了这一景观,故作赞叹道:“石阿婆真乃神人也,竟连你衣裳被火星子烧到之事也能算的这般准。既然‘你有难’的预言已破,我就放心了……如此,天色已暗,我就,我就……”
她内心纠结,要不要将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真相说出来呢?毕竟她来这一趟担惊受怕的不容易,爬树还擦破了手上油皮,此时正火辣辣般的痛呢。
然说又是个怎么说法呢?她方才腔调起的太高,尽往家里人关心他的路子上扯了上去。现在让她说她其实有事求他,从逻辑和脸面上便不那么说的过去。
殷人离接过她的话头,慢悠悠道:“天色已暗,我那小厮厨艺又不好,我便不留你吃饭了。请罢……”
芸娘内心骂了一声“小气鬼”,脸上强做出豪迈神情,迈开大步出了厢房,转身同他客气道:“如此我便去了,莫送莫送……”
殷人离果然停在了房台子上,只有小厮将她送出门外,一句多余的话没有,进院抵了门。
冬日的晌午果然有些暗沉,天上起了铅,似乎有一场雨水要随之而来。
殷人离站在房台子上的姿势一动未动,只用眼风瞟着院门。
他在心里缓缓数过三个数,门外便也随之缓缓传来三下敲门声,委婉而羞怯。
他的嘴角一提。
厢房里,火盆依然烧的旺盛,石头被烧炸开,却再也烧不着殷人离的衣裳。
他手里拿着存票对着火烛一张一张瞧过,方啧啧两声:“两万两,你这丫头这两年坑蒙拐骗的成效显着啊!”
芸娘将这句话理解为他在夸她,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没有你有钱……”
殷人离瞟了她一眼,唇角又一勾。
她历来觉着有些厚脸皮,然而今日为求他帮忙的这一幕铺垫了太多,消耗了她的脸皮。到了最关键的一幕时,她倒有些唱不上去。
方才她出了院门便开始后悔。
那可是两万两银子啊!怎的能无功而返?
在银子的激励下,她转头便重新敲开了殷人离的院门,厚着脸皮道了一声:“那个……忽然想起一事,殷家哥哥或许能顺手帮上一帮,也免的我写信上京去求小白哥哥……”
苏陌白离开时多番央求殷人离关照李家诸人,芸娘当时可是站在两人身旁从头听到尾的。
今日不把苏陌白的名头祭出来,只怕日后她越加没有祭出来的机会。
殷人离再瞟了她一眼,方将银子的存票放在了柜上:“这几日闲了我去问问……”
那怎么行?等他闲了,银库里也闲了,还能有她的银两吗?
她只得又将李阿婆祭出来:“阿婆说,等你闲了,去我家吃饭呢……”
自苏陌白离开江宁,殷人离的小厮到来,他便未再去李家蹭过饭。
殷人离做出听不懂的她深层含义的模样,只应下了蹭饭那事:“明日便去吃饭。”
芸娘恨的牙痒痒,少不得出言点醒他:“银子的事,还请殷家哥哥多操些心,我整日里急的夜不能寐,吃不下饭……”
“哦?”他瞥了一眼她圆滚滚的身子,唇角又是一勾。
这真是自取其辱啊,芸娘咬了咬后槽牙,一撩裙裾便要离去,他却向她伸了手。
还要什么?酬金?她可没说过要许她酬金啊!
他动了动嘴唇,沉声道:“手!”
含了药酒的金疮药搽在她手心里,她疼的打了个突,鼻尖油汗更多了一层。
他瞟了她一眼,又在她手心上搽上药水,方开口道:“听闻日日爬树有助于身体康健,我瞧着你这是爬少了。再多爬几日,自然百毒不侵,永不受伤。”
她知道他揶揄她,却依然嘟了嘴。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