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不错, 吕氏本来领着一双儿女在花园放风的, 没想到刚往梅林走了几步,就听说前院传了舞姬。
她登时大怒。
吕氏是个醋劲大的,最看不得夫君和别的女人有瓜葛, 即使偶尔的逢场作戏, 她也非常不得劲。
老娘费心费力给整治了酒宴,你个男人转头就招了美姬,这合适吗?!
吕氏认为绝对不合适,她立即吩咐乳母照顾两个小的,自己提起裙摆往前头去了。
招待荀氏表兄, 赏赏歌舞可以, 但再进一步就不行了。
她得在后头盯着。
谁知吕氏匆匆去了东厅, 却只见一群身穿薄衫裙的美姬在瑟瑟发抖。
她蹙眉, 问何事,郎君和荀侯呢?
吕氏厌恶家里这群歌姬舞姬并非一天半日的事, 可惜家养姬女是风尚,霍珹不用,但也有招待宾客的需要,因此她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不过她是当家夫人, 要处置那个只是一句话的事,根本不需要和颜悦色。
舞姬们更惊, 为首一个伏跪禀道, 郎君和荀侯绕过东厅往角门去了。
吕氏厌恶舞姬, 但舞姬们也不见得喜欢她。一个家姬最好的出路, 就是得了主人或者贵宾的青睐,抬为妾室,生下一儿半女,终身有靠之余,也不用再恐惧年老色衰没了生路。
吕氏这种主母,就是生生斩断她们的唯一出路,如何不憎?如何不恨?
越是貌美的,恐怕就越是怨恨。
好比此刻的这位领舞姬女,她表面低眉垂目,表现十分温顺,但却没有禀明霍珹和荀续只二人结伴同行,未曾招半个舞姬相伴。
她心底深处,未尝没有盼望霍珹和荀续在谈正事,而吕氏贸贸然闯进去,因此被霍珹呵斥的。
吕氏闻言,果然拂袖往外而去。
她以往不是没有这么做过,不过她也懂分寸,不会作泼妇状当众下霍珹的面子,因此霍珹每回只无奈叹息,都顺了她。
只是吕氏没想到,自己这回踢铁板了。
说铁板其实也不对,因为这简直是一锋利的刀刃,碰则见血。
找人不难,刚出了角门,便见不远处的水榭廊道入口有人守着了。
她直接过去,登廊而上。
其实霍珹给英夫下的命令,有一个漏洞,那就是吕氏。
他防着父亲,因此特地强调了霍温,但他没想到妻子会来。
吕氏在霍珹这边,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夫妻感情好,她不但可以随意进出前后院,就连霍珹的外书房,如无特殊命令,吕氏也是能自由进出的。
什么时候会有特殊命令,那当然是涉及陈佩的大小事务。
只是这几年,霍珹极少和陈佩联系,因此特殊命令虽下过,但吕氏一次却也没有撞上。
而且霍珹和陈佩联系是绝密,就算是他一众大小心腹,也仅仅只有那么一小撮老人是知道实情的。
去绊住霍温的左夷属于后者,而负责看守廊道的英夫就属于前者。
外书房吕氏也说进就进,霍珹从未曾有过意见,因此,她很顺利地登上廊道,气势汹汹往水榭而去。
只是她绝对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席话。
霍珹和荀续的对话,她听了大半。
她惊骇得血液倒流,心脏冰冷,手脚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动不能再动,那些话一句接着一句在耳边炸开,让她的脑子轰轰作响。
她的两个贴身侍女骇然不亚于她,且二人更多的是恐惧,能当主母贴身侍女就没有蠢笨的,听了这些绝密,吕氏如何尚不论,身为下仆的必是死定了。
谁想死?
谁也不想。
一个侍女颤抖着退后一步,重重一脚踩在风吹进廊道一根枯枝上,“咔嚓”一声脆响,突兀出现在廊道的大石屏风前。
几乎是马上,霍珹持剑而出,他面罩寒霜,英武的眉目间杀机毕现。
双方一照面,俱一怔。
霍珹拔剑的速度却没放缓半息,寒芒乍现,他毫不犹豫往那二个目露惊恐的侍女一挥长剑。
二女颈间被割开一道血口,鲜血喷溅,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二人倒毙当场。
霍珹另一只手从吕氏身前绕过,钳制住她,并捂住她的嘴。
全程不过一秒,就连背对着廊道的英夫等人,也来不及发现身后的状况。
荀续后脚跟出来吗,他认得吕氏,见状眉心立时紧蹙:“孟宣?”
“此间诸事,我自会处理妥当,表兄,你先回去即可。”
霍珹声音一如既往镇定,他叮嘱道:“信帛看罢,需立即焚毁,切记。”
荀续急欲回去和宋奕商讨,也不废话,点点头匆匆走了。
霍珹眯眼目送,见荀续走了,英夫等人也如意料中般继续守着,他才缓缓低头,看向妻子。
吕氏脸色苍白如纸,瞪大眼睛看着他,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