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除夕夜。 跟以往一样,没回老家过年的街坊邻居,都会聚在馄饨馆里打麻将。只要他们撑得住,常常打到凌晨两三点,才各自回家睡觉。 乔琳不会打麻将,孙瑞阳、魏成林又没兴趣,他们三个小孩便瘫在椅子上看电视。魏成林早有准备,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个游戏机,两个男孩子便窝在墙角打游戏。反正今天过年,也没有人管他们。 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馄饨馆里欢声笑语不断。乔琳一个人吃着零食,一个人看着电视,她想起朱自清先生的那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在这个安适祥和的除夕夜,乔琳有着自己的忧伤。 虽然电视开着,但她看不进去,而是听着赵琳琳借给她的cd。cd里播放的是张含韵的《最想念的季节》,每一句歌词都唱到乔琳心坎里去了。 “这些日子, 当我不在你身边, 你长高吗,还是变瘦了一点?” …… 乔琳想告诉远方的哥哥姐姐,自己又长高了一些。可是他们呢?是长高了还是变瘦了? …… “风在吹, 心在飞, 谁在掉眼泪? 最想念的季节,你想的是谁?” …… 乔琳心想,是我在掉眼泪,我在想哥哥姐姐啊! …… “窗外飘下的第一场白雪, 就是我给你的安慰。” 正好窗外下雪了,乔琳更难过了。 “乔琳,你哪里不舒服么?”孙瑞阳发觉她脸色不对,关心地问道。 “没有啊,今天折腾了一天,从港城到老家跑了一圈,有点儿累了。” “累了你就回去睡觉吧,要是害怕路黑,我送你回去。”孙瑞阳体贴地说道。 “不了,我看电视。” 乔琳开心时就放声大笑,不开心就掉眼泪,极少有这种闷闷不乐、却又让人捉摸不透的时候。孙瑞阳想不出个所以然,也不打扰她了,退到角落跟魏成林玩游戏,得空就瞟乔琳一眼。 2006年的春晚有一首家喻户晓的歌,叫做《吉祥三宝》。当清脆的童声从电视屏幕中传出来的时候,魏成林的妈妈赵阿姨说道:“如果这首歌换换歌词,也适合咱吉祥路来唱。” “是呀,乔家的三个孩子,不正是吉祥三宝吗?”陈芸笑着附和道。 李兰芝笑道:“才不是呢,吉祥路的三个宝贝,明明是吉祥路小学、二中初中部和高中部!多少人挤破脑袋在这里买房子,不就是为了接近这三个宝贝么!” 馄饨馆里又爆发出一阵笑声,乔琳幽怨地瞪了妈妈一眼——干嘛老那么实际?三个孩子被人们叫做吉祥三宝,多好啊! 或许在妈妈眼中,只有姐姐、哥哥称得上吉祥路的宝贝,自己可不是。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乔琳困得打了好几个盹。忽然一阵人声嘈杂,大人们都放下了手中的麻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到爸爸说道:“到了老赵的小品了,看完了再打!” 那个一身农民装扮、说着东北方言的老大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总能用最质朴的语言逗得人哈哈大笑。果然,黑土大叔、白云大妈一登场,大家都哄笑起来。 小品的包袱一个个抖开,当大家都被那个“相当的”洗脑的时候,小品的气氛也达到了最高点。所有人都笑得此起彼伏,将乔琳的落寞结结实实地盖了过去。 等小品落幕的时候,孙瑞阳才惊呼一声:“乔琳怎么哭了?” 众人一看,可不是嘛!小女孩伏在椅背上,哭得眼睛都红了。 陈芸最先紧张起来:“琳琳,你哪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嘛!” 乔琳眼里泛着泪光,可就是什么都不说,急得人团团转。李兰芝不耐烦地说道:“这孩子就这样,就喜欢在被人开心的时候闹别扭,让别人心情也不好,可这样才更吸引人眼球啊!” “才不是呢!”乔琳转过头去顶了妈妈一句:“你们打麻将就好,干嘛管我!” 孙瑞阳凑过来说道:“乔琳说得对,你们大人打麻将就好了,我来问问她怎么回事!” 大人们夸了几句“真懂事”,便继续坐下搓麻将了。 孙瑞阳温柔问道:“你怎么了嘛?现在又没有外人,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我想哥哥姐姐了。” 乔琳这一句话,就像一根针扎到了孙瑞阳心里,他顿时心疼不已。 港城的雪说来就来,顷刻间已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在路灯下飞舞。乔琳愣愣地说:“我在想,姐姐会不会冷?哥哥会不会疼?以前过年我们都在一起打打闹闹,大年初一争先恐后地给爸妈拜年,谁先拜年谁先拿压岁钱。可是现在剩下我一个人了……长大了,真没意思!” “你想哥哥姐姐,就说出来嘛,你看李老师刚才都生气了。” 乔琳赌气道:“才不要说,一说出来,他们都会笑话我!” “你不说就不笑话你了么?你今年十七岁了,还像个小孩一样爱哭啊!” 李兰芝毫不留情地调侃,又引发了一阵笑声。乔琳羞愤不已,又趴在了椅背上,泪珠子“笃笃”地掉在了地上。 恍惚中,推拉门一下子被拉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结结实实地堵住了门口。 恍如几年前,球迷们聚在馄饨馆看球赛,电视信号被卡洛斯踢飞了,众人抱怨之际,一个少年如救世主般降临。 时间一晃就过去好久,可少年还是那个少年。 “乔,乔楠哥?”魏成林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确定确实是乔楠回来了。 所有人都看向乔楠,所有人都惊呆了。 乔楠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背着大大的书包。头发还是那么短,眼睛一如既往地亮如星辰。跟以往不太一样的是,他拄着一根拐杖,行动不太方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