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太后的母家为邯郸的巨富之家,当年秦赵邯郸之战,邯郸危急,平原君放任邯郸人灭了太后的母家。” 李信曾在宫中教授过嬴政剑术,听宫女宦官提起过太后的一段伤心往事。每到月圆的时候,太后望着皎洁的月光,唉声叹气,说娘家里的父母兄弟都遭到了杀戮。突然听到桓龁问起,心里不由得有了一个主意。 “不如我等暗中调查,当年谁参与了屠杀太后的母家,把这些人给抓起来,献给大王?” “大王与太后的关系可不大好,我等这样做,大王会高兴吗?” 桓龁神色一动,可转瞬间,又有些犹豫。 嫪毐之乱后,赵姬拘禁在蕲年宫。茅焦以不孝的道理,劝说嬴政,迫于舆论的压力,嬴政才同意赵姬迁回咸阳,母子团聚。 无他,秦律极为重视孝道,父母可以不孝之名,向官府状告,要求处罚不孝的子女。嬴政若是担上了不孝之名,秦人少不得在心里指指点点,时间久了,很可能影响秦国政府的权威。 赵姬回到咸阳后,嬴政定期请安,祭祀上天的时候,祭礼上有赵姬的位置。母子俩互相问候,面带幸福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恢复了母子间的亲密关系。 普通的秦人见到这个场景,心里为嬴政的孝道,感动得一塌糊涂。落在史官的笔下,成了比郑庄公会武姜还要感人的历史。 桓龁不是普通的秦人,近距离的观察过嬴政和赵姬。以他捕捉战机的目光,桓龁当然看得出来,大王母子俩,表面上和好了,实际上,嬴政与赵姬的关系,极为疏远。 破镜可以重圆,可那道疤痕,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 嬴政其实没有原谅赵姬,会不会对舅舅家同样没有什么好感? 桓龁心里这样思量着。 “大王与太后关系确实不太好,可当年太后要求大王为母家报仇,大王也是亲口答应了的。” 李信想了想,确信了心中的判断:“别说一国之君的大王,就算作为一个普通黔首,阿媪的家人被人灭了族,作为子孙,也是要报仇的。” “你是说,大王亲自来邯郸,不仅是来犒赏我等,还要替母家报仇?” 桓龁的眼睛,再度闪亮了起来。 “不错,我猜得没错的话,太后也会与大王一同来邯郸。” 失去了情郎嫪毐,亲生的两个孩子,遭到扑杀,赵姬的后半生,其实过得非常不快乐。入秋以来,赵姬一直卧病在床,只怕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 宫中传出消息,赵姬向新任太医官夏无且交代,不管用什么看法,得让她活到手刃邯郸的仇人。 李信有族人在咸阳为官,他才能得到这些国都里的最新消息。 “既然大王与太后都要到邯郸来,我就有责任保证邯郸的安全。” 桓龁眉头渐渐松开了,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等大王、太后来的时候,不能让任何一个赵人,给我等添乱!” 这个时候,桓龁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邯郸人灭了太后的家族,那就让邯郸人流足够的血,来偿还这一笔血债·····” 邯郸的雪,渐渐的化了,只剩下了零星半点。 初雪过后,北风突然没了劲道,暖暖的冬日照耀,连着几天,天气变得十分晴朗。 邯郸城内,有郭开的配合,加上秦军适度清除不甘心的死硬分子,已经恢复了正常秩序。 赵王没了,可生活还得继续。 “卖糖葫芦嘞!” 赵国邯郸的街市,渐渐恢复了人气,不少酒楼,重新开了张。 沉寂多时的邯郸歌女,穿上木屐,又跳起了熟悉的邯郸舞蹈。 只不过,除了偶尔邀请邯郸舞女前来劳军之外,北城的秦军,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军营里,很少出来活动。 只有巡逻的时候,邯郸人才能看见,手持长戟的秦军士兵,迈着整齐的步子,从邯郸街头走过,虎虎生威,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刚开始的时候,邯郸人大门紧闭,只敢从门缝里小心打量。几天过去了,只见秦军士兵,安分守己,没有闯入民家抢夺财物,强奸妇女,邯郸人放下了心中的偏见。 “原来,朝堂人那批人,总说秦军是虎狼,今日一见,也不是说得那样不堪嘛!” 邯郸北城,恢复了生气,可邯郸南城的居民,心里就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桓龁攻打邯郸的时候,部下伤亡不少。攻破邯郸之后,桓龁手下的士兵,对邯郸的居民,就没有那么友善。 “看你手上的老茧,肯定是长期握兵器导致的,手里沾有秦军将士的血。” 见着体格健壮的邯郸人,若觉得当过兵,桓龁手下的士兵,就以赵军逃脱的俘虏对待,当街斩首,算作军功。 “你刚刚骂什么?戎翟?你有胆子再说一遍试试?” 秦军士兵走过,有人偷偷的暗骂,被桓龁手下的士兵听到后,不管邯郸有没有胆子再说一遍,都没有机会开口了。 秦人崛起于西垂,从一个替周人养马的部落,逐渐崛起,经过历代国君的奋斗,终于成为举足轻重的大国。经过魏国的打压,又痛下决心变法图新,才取得如今的地位。 早年的时候,崛起于边疆之地的秦楚,不为中原诸侯国接受,视为蛮夷之国。秦人不断征服戎翟部落,与西戎杂居而处,被中原诸侯国以夷翟视之。 秦孝公发布求贤令的时候,深深的以为耻辱。即便秦国强大了,秦人的内心深处,仍然没有文化上的自信,秦人若听到有人骂“戎翟”,无异于被骂了狗娘养的。 血淋淋的人头,高挂在秦军营门前的木杆之上。邯郸人总算明白了,就算要骂秦人为戎翟,也不能嘴上骂出来。 “秦人为虎狼,果真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