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桓向来狂妄嚣张, 且十分有自知之明。
身处其中不觉得怎样, 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又想捶自己了。
吴双涯顺口道:“这人谁啊这么狂?姜帝都没他狂吧?”
姜桓手一转,面无表情地捶他头顶。
吴双涯“嗷呜”一声跳起来, 捂着头顶直吸气。
风越辞道:“望庭。”
姜桓道:“阿越, 有实力的狂不叫狂, 叫自信,对不对?”
风越辞道:“嗯。”
姜桓道:“阿越,阿越……”
风越辞见他也不讲什么, 就一遍遍地唤人, 便抬手碰了碰他额头, 轻声道:“望庭很好。”
姜桓握住他手, 问:“那阿越喜不喜欢?”
风越辞道:“嗯。”
姜桓缠着人不放,又追问道:“什么什么?我听不清。”
风越辞道:“喜欢。”
姜桓心满意足地勾唇一笑,再看画面中的自己也顺眼多了。
可怜吴双涯莫名其妙挨了揍, 揉着头,敢怒不敢言。
林烟岚只定定地望着梦境中的小姑娘, 眼神时而茫然时而沉思, 也不知在想什么。
小姑娘在黑袍人身边坐下,肃容道:“我不知阁下所愿为何, 但请慎言。你要人意天意皆顺你意,又将魔王陛下置于何地?这已是大不敬!”
黑袍人倒了酒,淡淡道:“你命不久矣, 有空操心别人, 不如想想自己。”
林岚一听, 未及惊讶只觉好笑,指指自己道:“我?怎么可能?我自己便是医者……”
黑袍人道:“医者不自医。”
林岚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还是没发觉自己有什么不对劲,问道:“那阁下倒是讲一讲,我如何就命不久矣了?”
黑袍人道:“观你根骨已非孩童,却还是幼年体态无法长大,没想过原因么。”
林岚道:“我一直如此,非是病症。”
黑跑人漠然道:“是你身携灵物之故,它一直在汲取你的灵力与生机。长年累月,你外表如常,内里已空,自然命不久矣。”
林岚闻言如遭雷劈,僵在桌边,整个人都好似傻了。
她浑身轻颤,嘴唇哆嗦,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不可能的!我身上灵物是用来救人的!”
黑袍人自顾自地饮酒,半句安慰都没有,冷淡道:“救人之物,也可杀人。”
林岚瞬间红了眼眶,起身连退数步,大受打击之下,脚步踉跄,眼神错乱地扶着身旁桌椅。
“我不信!”
“随你。”
黑衣人饮完酒,放下杯子,话音未落,身影已消失不见。
萍水相逢,不过是因她几句善心,才提点两句罢了。
他从不多管闲事。
林岚左右找寻,想要让他把话讲清楚,可那人却似凭空出现凭空消失,转眼就没了踪迹。
方才的交谈好像是场梦一样。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倏而转身,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山林间,捧着玉壶杏林,忍着眼中涩意,不停地询问。
“他一定是在骗我。”
“杏林,你告诉我,他在骗我对不对?”
“你是魔王陛下赐予之物,从前跟着爹爹救了那么多人,若你有灵,定是纯善,怎么可能会害我呢?”
无人应答。
小姑娘嗓子说哑了,终于停下来,发了许久的呆,而后闭上眼睛,一滴滴眼泪溅在了壶中。
春去秋来,秋去冬至。
天上落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远望间纯白一片,纯粹空灵,静美无暇。
林岚仍然带着玉壶杏林,走遍了无数山川城镇,救了无数病苦缠身之人,但她自己却眼见着一日比一日虚弱。
茫茫雪地中,她终于无力地倒下,直到这时,她才真正相信了黑袍人所言。
“阿娘说,我刚出生时多亏了你才得以存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我生来对你就有一种亲近感。我们相依相伴这么多年,你在我心里早已不是一件灵物,而是至亲的存在了。”
小姑娘倒在雪地中,用衣裳遮在玉壶上方,挡去了漫天的风雪,气若游丝地低语。
“我相信,若你有灵,这非你所愿。”
“我很想再陪陪你,可我真的快不行了。我想,若能用我的生机换得你的新生,让你从今往后可以救更多的人,也很好。”
林岚咬着嘴唇,断然划开手腕,鲜血霎时如泉涌,浇灌在枝丫上。
杏枝吸收血迹,不见血色,反而散发出淡淡的白光。
林岚全身发冷,痛得额头都渗出了冷汗,她眼中的光渐渐湮灭,宛如回光返照般笑了起来,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自语道:“携信物而出却未能归还。我对不起阿娘,对不起兰溪城的大家。”
她双眸渐渐合拢,油尽灯枯地趴在雪地上,僵冷的身体无声无息地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