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把竹篮儿递给丫头,里装着颗颗饱满的枣子,她展着眉眼回话:“这是我那院里树上打的,拿来给你们尝个鲜,隔墙恰见两位爷在摘柿子,也想换些吃。”
舜钰听得不好拒绝,遂温言道:“正在摘,你若闲无事,不妨等片刻。”
即命人把房里一张绣凳挪至廊下,请董氏坐了。
元宝吵着要枣子玩,丫头洗净装在盘子里捧来,挑出大的给他。舜钰拣个“咯崩”咬一口,脆甜清香,不禁赞味道好。
董氏笑嘻嘻地:“这枣子又名雁来红,结了一树,我家爷还特此吟诗一首。”也不管可有人爱听,她接着说:“牡丹萎败成空枝,枣花纷落青红垂。敲树听雨打碧瓦,溅池漪荡出鲤戏。经时笑话犹畔耳,尽日来思总成空,中擘枣裂郎心现,篷门深处是相公。”
舜钰惊笑问:“董娘子夫君之才,谓为海水不可斗量,听闻他身骨羸弱,不晓是染的何疾?”
那董氏支支吾吾说:“数月前同人口角起纷争,被那帮恶人打得伤重,整日里在房中疗伤敷药静养,现已好了许多。”
舜钰听得半信半疑,也就笑笑不再追问,秦兴同田叔搬来一蒌红彤彤柿子,择了十来个皮相好的,依旧放进她的竹篮子里。董氏谢过,又道天色不早,径自走了。
待她走出院门不见影子,舜钰嘱咐纤月翠梅等几,董家言行着实古怪,能不来往便不往来,免得受他们牵连引祸上身。
众人颌首应下,是以日后董氏还想来串门,明明隔墙有小儿稚嫩咿呀声,却总乌门紧阖,久叩不开。
三五次后,也只得无奈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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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日晴天,舜钰同苏启明、樊程远等被姜海叫进少卿堂里议案。
杨衍不在,皆随意许多,围簇一起坐着吃茶。
苏启明看向姜海,好奇问:“听闻杨大人今日进宫面圣,昭狱失火案子,他打算如何禀报皇上?”
姜海压低声道:“这案子委实难弄!锦衣卫谁敢抓来训问?若真能揪出昊王党羽倒罢,若是不能,皇帝恼怒不说,他们怀恨在心,给吾等官儿栽赃个罪名,入昭狱还不得全刑伺候。”
“即然锦衣卫不能查,只能拿徐阁老他们治罪。”
听得这话,姜海嗤笑一声:“徐阁老权势滔天,朝堂大半官员听他差遣,皇上削藩需其助力,这档口更是动不得。”
“那该如何是好?”苏启明蹙眉沉吟:“若是敷衍了事,只恐言官不服,百姓不驯,反毁损吾大理寺清正严明的声誉。”
姜海摇头:“杨卿自有高招!两害相权取其轻,锦衣卫不能惹,徐阁老不能碰,唯有.......”
“周忱!”舜钰眼睛濯濯发亮,她插话进来:“徐阁老及刑部过审沈阁老,周忱身为刑部尚书,应深谙问案章程、熟捏施刑尺度,却罔顾人命,急于求成,只图严审成招,哪想那沈阁老誓不屈从,遭至用刑过度垂危。周忱听太医诊治后,知自己犯下罪行,恐被人晓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至晚间遣人勾结狱吏纵火焚尸,想以此瞒天过海,哪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又能饶过谁呢。”
樊程远忍不住问:“周忱遣人勾结昭狱狱吏,总得有证言佐证才是。”
舜钰淡漠道:“要甚麽证言!拉几个火里烧死的狱吏抵罪就成了。”
一时几人面目怔怔,半晌过,姜海扯唇赞道:“冯寺正聪颖透顶,稍加点拨,日后定是大有作为之辈。”
“大有作为?!”舜钰冷笑中夹杂讥讽:“国子监历事初时,我本是分拨吏部通政司,左右只不肯,定要来大理寺历事,妄想做包公狄仁杰此类人物,审谳平反刑狱之政令、推情定法、刑必当罪使狱中无冤。那时沈阁老悉知后,送我一句话。”
“他说甚麽?”苏启明问。
舜钰继续道:“他说,‘只怕你是要梦灭‘,我那时是真不信,现在却由不得不信,沈阁老诚不吾欺,这天下本应最执正持平、最干净廉洁的大理寺,却原来是最腌臜、最肮脏之地,又何谈有甚麽天理可言。”
姜海听这话挟枪带棒的,甚觉刺耳,心底不爽欲诫训她几句,却突然发现杨衍背手站在堂门前,不知来了多久,又听了多少去。
他被唬得额覆密汗,连忙起身,疾步上前拱手作揖,苏启明等几随后见礼,杨衍神情不霁,目光阴鸷睃巡舜钰几回,终是抿紧唇角,甚麽也没说,只命姜海随他辄身而去。
苏启明舒口气,拍拍舜钰的肩膀,似真亦假笑道:“官场混迹之人,实有许多不得已,并非黑白错对曲直这般一目明晰。你年少气盛,英雄无畏,或许这话听不尽耳里,只当吾辩解推诿,再过几年,冯生定能自解其中意味。”
舜钰沉默不语,暂将此事搁至脑后,恰刑部递送复审案卷来,她签核整理此处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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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至夕阳衔山、暮色沉地,舜钰走近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