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蓝默默倚着树干,月光透过叶片筛落在他的身上,棱角分明的面庞凝一抹沉冷,目光紧盯前方营帐处。
沈二爷背身而站,在帐帘前正同舜钰话别。
他看见舜钰红唇开阖,眸瞳里似有揉碎的星子,闪闪发亮,看见沈二爷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走了。
那清梧的身影缱着晚风渐消失于黑幕中,看见舜钰呆怔了半晌,才掀起帘子进入帐内。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不自觉手掌攥成了拳头,心底隐藏的惶惑未待细解,已血淋淋的展给他看,一点防备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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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钰进得帐内,摸黑点起羊角灯,凑到铜盆前,掬捧凉水浇泼发热的颊腮,忽听背后有响动,忙辄身回看,竟是徐蓝走进来。
她拿棉巾边拭着手面,边道:“元稹可是巡营去了,早些歇息罢,明日还得指挥作战哩。”
却见徐蓝不言不语坐在椅上,执壶倒盏菊花茶,一饮而尽,又倒一盏。
舜钰跑去箱笼里翻出个观音玉佩递给他:“这是我在洛阳白马寺里请的,特求住持念经开了光,头上三尺有神灵,定能保元稹平安,诶,给你。”
“你来替我带上。”徐蓝语气很平淡。
舜钰倒也不以为意,仔细替他套在脖颈里,还拍了拍他肩膀,笑眯眯地:”长命百岁。“
瞧她弯起的眉眼如月牙儿,徐蓝猛得攥住她手指,语气冷硬又似杂着恳求,他说:”凤九,此次役后回至京城,我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你,你就嫁我罢!“
”你一直说我戎马倥偬,安内攘外,不多年即官拜武将之首,统率数万军队,会是何等的风光。你就再等我几年,到那时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你想杀谁想让谁不好过,我就杀谁让谁不好过。“
掌心的汗,把舜钰的手指弄得湿津津地,他继续道:“我不及老师位高权重、学识渊博;不及他能言善道、体贴细致,只因我出生勋贵禀性傲气,除娘亲外,未曾欢喜过哪个女子,凤九若愿意,日后我定将这世间男儿追求女子的手段,一一做给你看可好...........。”他止言,话已至尽,句句皆是发自肺腑。
“我的手被你攥疼了。”舜钰默了默,喃喃启齿,感觉他立刻松开了。
这才抬首看他年轻清隽的颜骨,眸中的殷切乞盼,那倾诉的热烈情话缠绵进她的心里,只觉此时滋味酸痛又晦涩。
若是没有前世今生,若她还是田府里不知愁为何物的九姑娘,她一定会欢喜上徐蓝,心甘情愿嫁给他,这样真诚坦直的磊落男子,谁能不由衷欢喜呢,可是物是人非,她早已不是那个她。
舜钰深吸口气,轻声道:“元稹的心意我已知,不过此时并非是说这些的时候,明日大战将至,干系国家社稷、黎民百姓,委实马虎不得,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
徐蓝心底泛起一缕惆怅,默然走出帐房,听着身后帘笼簇簇归于宁静,抬首见那月光如水流泄一地清辉,他略站了站,才踏着自己萋萋暗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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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忽儿天色渐渐发青,将士们披盔戴甲手握兵器,黑压压密麻麻纵横成对,舜钰同大夫医女站在侧旁,看着沈二爷身披银灰铠甲,跨骑高头大马,倒把那份温文儒雅掩藏;徐蓝亦骑马列在他身侧,年轻的面庞挟肃杀之气,正将战略布署精简说明,众士十分安静,皆竖耳细听,待得语毕,便不再停留,马蹄及将士战靴重重踢踏,声嚣尘上,直朝营房外疾去。
但听嘎吱一声,营门大开,战鼓擂鸣,幡旗飘动,兵士按计划向四围排兵布阵,不过瞬间功夫,只见他们立挺拔军姿,手中盾矛整齐划一,目光坚毅,严阵以待。
此时太阳升起,万光迸射,照耀着身上的铠甲如蟒龙之鳞,有如气壮山河之震撼。
而韩林所带的叛匪亦是盔甲加身,大马昂嘶,如乌云滚滚而来,却在百米开外停止前行,原道张和及副将被抓,兵士染疫,军心涣散,不过仅三千可用,韩林此时看去大惊,那阵仗足有兵七千余,与他竟是旗鼓相当,顿时心中有些发虚,他本就是欺软怕硬之辈,转念生出一计来。
双方按兵观望,却见韩林处有个红衣女子骑马而来,离得近了,见她不过娉婷年,雪白白冰肤儿,清凌凌水眼儿,嫣粉粉红腮儿,嫩柔柔的薄唇儿,说话的嗓音也娇滴滴儿:”战中不杀来使,两位将军英姿伟岸,能否听我一言。“
见徐蓝浓眉冷目,满脸厌戾的紧握腰中剑柄,似乎随时拔剑出鞘要要了她的命,委实有些可怕。
那女子见他不为自己容貌所动,转而瞧向沈泽棠,却见他神色温和,遂拱手作揖,秋波乱转道:“我奉领主之命前来,只因双方军数相当,若是大动干戈必是两败俱伤。我家领主常吃斋念佛,心慈手软,念天下苍生皆是苟活蝼蚁,又何必自相残杀,拼个你死我活呢。”
“说得很有道理。”沈泽棠看她的目光带些兴味,语气良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