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老者打断了话头,说道: “公主不要伤悲,魏师未必就陨落了。倘若身处法阵之中,或者极奇诡异的环境,也未必能够感应到本命信香。” 柳若菲摇摇头,道: “童叔,您就别宽慰了。魏师高风亮节,又是若菲的外公,殚精竭虑护佑了云梦整整三十年。可惜云梦国太小,缺乏足够的修炼资源。因此他才需要深入南岭同精怪厮杀,为我们姐弟寻觅灵药,为自己寻觅破境机缘。魏师走后,云梦在夹缝中又苦捱了十年,已属幸运。这世界上,哪有不灭之国,不死之人? “人生百年,如白驹匆匆过隙,早死晚死,并没有太大区别。除非能够叩天门,证长生。我生就锦衣玉食,十指未沾阳春水,该知足了。这一次代替生病的弟弟偷偷出使姬国,无非瞧在他们是厉国死对头份上。送出至宝‘神息’,乞求帮助云梦一把。其实是病急乱投医,结局注定镜花水月一场空。” 黑衣老者叹气道:“神息不是人间物,可惜呀,可惜……” 柳若菲背手而立,呈现出一派俯瞰天下的勃勃英气,轻笑道: “若菲从小体弱,不能修行高深道术,改为专研阵法。如果上天借给我十年,敢把云梦城改造成天下第一大阵,谁说巾帼不如须眉?到时候漫言国师,连仙人都未必敢踏入。可惜,只能够想想而已。即使云梦国不灭,各大国师也不会听任事情发生,毕竟像魏师这样慈悲的修士不多。他们觉得,芸芸众生都是牛羊,自己才是上天指派的牧羊人。王族也是羊,头羊而已。 “神息不是人间物,视天下法宝灵器如瓦砾。但它超出了人世间能够理解的范畴,所以不能够被使用。说它一文不值,也不为过,送走了并没什么可惜。即使它留在云梦,三个月后也将沦落他人之手。 “乔装易容,小心翼翼赶路,途经阳武。我见这块阴煞之地定有鬼魅出没,并没有因为荼毒的是厉国百姓而沾沾自喜。百年是修行,一日也是修行。行当做之事,不回避,不退缩。道心方得始终,不忘初衷……” 黑衣老者拱手作揖,道:“公主说得是,童金惭愧,受教了。” 柳若菲欠身回礼,继续道: “我自幼长在深宫,以诗书为伴。从未与人争斗过,更甭提捉鬼拿妖。学习了那么多年阵法,今日好歹要试用一番,替天行道。何况阳武县有一小半是云梦国流人,街头巷尾都在讲云梦公子楚凡威风凛凛,竟然盖过了县令的风头。这一次回去后,我会驱赶云梦的青年俊彦统统离开。大好天下,锦绣年华,哪里去不得?何必与王城陪葬!” 童金点头道: “公主宅心仁厚,光风霁月……唉,愿天佑云梦,躲过这场大劫。我也听到了侍卫打探的消息,估计楚凡可能踏入了铜胎境。世家子弟借助药物,进入铜胎境第一重并不难。但是根基不稳,以后想再上层楼,反而不如贫寒出身苦熬上去的武者。以前没听说过楚氏有这样人物,可能不是嫡系一脉。” 柳若菲轻笑道: “没有人天生就该比他人高贵,只是投生的运气好坏而已。无论嫡系还是庶出,无论公子王孙还是贩夫走卒,三个月后统统烟消云散……今夜,我也不是什么公主,而是云梦法师。罗盘一直未转动,想必山脚下那条阴魂还没有发现我们,得引它上来才行。 “童叔,春花秋月,请为我掠阵,不必担心。四象诛阴阵最能镇压阴物,何况我手中还有法器,邪魅不能靠近。阵法若形成,不到万不得已,你们千万不要破阵而入。否则,主持阵法之人将受到严厉反噬。” 童金无可奈何点点头,纵身跳上了一棵大树。 春花秋月两剑婢有条不紊,一个解开搁草地上的长布囊,露出一具七弦瑶琴,另外一个用丝巾仔细抹干净草地中央亭子的台阶。 忙完之后,二女纵身上树,英姿飒爽拔出宝剑,严阵以待。 柳若菲安静坐在石阶上,身前草地摆放一个小罗盘,膝盖上搁着瑶琴,轻拨丝弦。 在朦胧的月光映照下,她肌肤如玉,身姿优美,衣袂飘飘,仿佛仙子临凡。 在山脚下,楚凡贼头贼脑,偷偷窥视了山顶好一阵。 见到被茂盛的树木遮挡,天目实在看不清里面情形,便又缩回头,凝神收心,想入静之后再用神识去感应。 不过,他今夜心浮气躁,意念始终在浅层次徘徊,入不了静。索性放开思维,侧转耳朵,聚精会神,把全部感知落在了听觉上。 自从开启了天目,非但精神力量达到了新境界,连眼耳鼻舌身意六觉也登上了新台阶。 平日里,像这听觉,他还要刻意降低敏感程度。否则窸窸窣窣,所有的细微琐碎声响全部进入耳朵形成背景噪音,会烦死个人,干扰有效信息的吸收。 山顶传出断断续续的“铮铮”声,像有人在弹奏之前进行调音。 噫,有古怪! 一般的鬼魂没有形体,顶多吓唬人,进行精神攻击,却极难移动物体。诸如翻动书页挪动家具等等,对它们而言都属于了不得的手段。阴魂作为极其强大的鬼魂,也许能够拨动琴弦,把琴弄上山去。 可丫都死得不能再死了,难道还随身携带一具笨重无比的琴,多不方便。要不然,这架琴也非实体,只是发出音波而已。 琴声铮铮咚咚响了十数息,不连贯,却极有章法。把宫商角徵羽五音都调试过后,随手弹了一节小调。 楚凡浑身一激灵,脑袋“嗡”地大了。 那调子,他非常熟悉! 还没等他想明白曲调出自哪里时,琴音又开始了。这一回显然是正式弹奏,甜美娇柔的女子歌声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