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楚凡一脸煞气地亮出铁尺,腿脚都吓软了,赶紧走开。铺子里剩下的几个食客也不蠢,三下五除二解决掉碗里的馄饨,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终于等到了见他最后一面,把食客赶光李素也不气恼。从锅里舀出一小碗端上方桌,在楚凡侧面坐下,把盈盈抱过来坐腿上。先耐心喂一阵,等汤水凉得差不多了,就让小姑娘自己用汤勺舀着吃。 他不作声。 她也不作声。 这场面,真像温馨的一家三口。 她满足地看着他和女儿,知道角落里有不少人正指指点点说些难听的话,却全然不在乎。 楚凡阴沉着脸,比平时吃得快。 盈盈的碗里只有五六个馄炖,吃完后去够铁尺,李素忙把小手拨开。见她不依不饶,便把条凳往后挪动。 沉默良久,男子用力揉了揉面颊,声音先响起。 “听说你要走?” “嗯……” “回云梦吗?那里快要开战了。” “不回去。” “准备去哪里?” “不知道。” “可不可以去我那儿?屋里正缺一个做饭的人。” 听了这句话,女子的心砰砰乱跳,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半晌才艰难回答: “谢谢好意……李素不能拖累公子。” “这有什么好拖累的?” “公子会沦为笑柄。”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就不明白了……” “李素人老珠黄,又带着一个小拖油瓶。公子应该另找一个好人家……” 楚凡莫名其妙,急道: “我就喜欢吃你做的东西,干净,美味。在我的家乡,二十岁正当妙龄,还因为太小不能婚嫁呢,怎么就人老珠黄了?你带着盈盈怎么啦?她又能吃得了多少?我最喜欢小孩子,我妹妹就是个小孩子……” 李素愣住了,心道你的家乡不就是我的家乡吗,怎么我不知道有这样风俗。 楚凡见她不说话,道: “兵荒马乱的,你能去哪里?还是跟我走吧。” 女子呆住,眼圈渐渐红了,却吸了吸鼻子,坚定回答道: “不!” 楚凡皱紧眉头,声音加大了,继续道: “跟我走!” “不!” “跟我走!” 女子浑身都开始颤抖,咬紧牙关,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道: “不可以!” 楚凡赫然站起,额上青筋像蚯蚓一般暴出,俯身怒吼道: “跟我走……听明白没有?你这个蠢女人,木瓜脑壳,犟得像一头牛!” 盈盈被吓得“哇”一声大哭,李素一言不发,抱起女儿匆匆躲进铺子里间,差点摔一跤。 楚凡傻不愣登站立了数息,凶狠地四下一扫视。那些竖起耳朵伸长颈子望向这边的看客慌忙避开目光,装作正在忙碌自家的事情。 楚神棍冷哼一声,撩起帘子大步走进里间,见李素坐床边用手帕捂住嘴巴,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哭得正梨花带雨。小姑娘盈盈也跟着哇哇哭,拼命摇晃妈妈的胳膊。 他僵硬地咧了咧嘴,慢慢蹲下身子,伸出双臂。这一回,小姑娘却胆怯地往床里缩。 啪…… 他耸身站起,打了自己一记响亮耳光,沮丧解释道: “我,我真不是故意凶你,欺负你,实在忍不住了……以前谨小慎微,顾忌这,顾忌那,其实一点也不开心……后来想通了,去它外婆的,有啥好顾忌?人在世间走一遭,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所以这一次,你必须跟我走。否则许多年后回忆起今天,我能够帮助你们母女俩却不伸出援手,一辈子都会良心耿耿……” 李素见他脸上迅速浮现出红肿指痕,显然这一巴掌打得不轻。赶快起身把手帕一丢,找出一条毛巾在清水里浣洗了,绞干净递过去,欲语还休。 鼻端隐隐浮现幽香,楚凡呆了一呆,抹完脸后继续道: “不要误会,我没有任何不良企图。刚才没讲清楚,是我大哥石猛家缺厨娘。石嫂一个人做两家饭,忙不过来。我想请你去帮下忙,并不是叫你去做佣人……义薄云天石捕头,大名鼎鼎,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他家里空置了一间厢房,我刚到武阳时还住过。房子挺宽敞,院子里还有花草。你和盈盈暂时安顿下来,其它事情以后再说。 “石嫂为人和善,做得一手好饭菜。要不让她主厨,你搭一下手就行了。家里没外人,也没有什么忌讳。我就住隔壁,隔堵篱笆墙。家里还有一个小妹妹,天真烂漫,成天想养小鸡小鸭。空闲的时候,你可以慢慢教她礼仪,我实在教不好……” 听了这番话,李素呆住了,心里酸甜苦辣咸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滋味。 可怜楚凡前世今生都不具备哄女人经验,越讲越觉得自己言语干巴巴,乱七八糟,不知所云,干脆转身,道: “今天你必须跟我走,不走也得走……先收拾东西,等下石嫂会来接。铺子是租的,就不用管了,我会处理……不过,在走之前,请你看一出好戏。” 言毕,他掀开帘子走了。 李素在床沿重重坐下,怅然若失。想了想后,赶紧又起身打水洗脸洗手,解下围裙,推开了一扇破烂窗户,对着铜镜仔细梳理。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盈盈才不管大人之间的曲折,坐床上拿着一个小拨浪鼓玩得眉开眼笑。 楚凡没有取桌上铁尺,径直朝向坊市走去。 他往来多日,远近话语尽收耳底,知道郑屠凶狠霸道,与坊市一个卖菜的周菜头,一个卖鱼的李鱼户,合称三虎。凡是送肉送菜送鱼的小贩,不给孝敬钱就不准进坊市。里面的档主若盖住了他们风头,轻则恶语相向,重则揪住便打。 踏进菜坊,一股酸溜溜的混杂气味扑面而来,左手是一长溜肉案。 楚凡见第一家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