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少年吃下饼干,吴庸便放心了一半。 虽说美食能在某种程度上抚慰人心,但若是太过沉湎于负面情绪当中,再美味的食物也无法激起食欲。 既然愿意进食,说明还有救。 饼干包装袋已经空了,但吴庸仍然伸手进去,仿佛拿出了一块看不见的饼干,继续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夸张地咀嚼,时不时吧砸吧砸嘴,“吃”完后又意犹未尽地从包装袋里继续“拿”。 见胡烁吃完一块便没了动作,吴庸再次把包装袋朝胡烁的方向递了递,努努嘴示意他继续“拿着吃”。 这个时候胡烁基本确定,这个小丑真不是搞饼干促销的,否则现在就该拖着他去买饼干了。 他看着小丑真挚的眼神,仿佛是发现了食物中的世界七大奇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分享。 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表演,心里却依然淌过一阵热流。 他已经说过了,自己只是个没钱的穷学生,而小丑还是愿意为他表演。 那么,小丑应该不讨厌他吧? 虽然他刚转过头的时候,还是捕捉到了小丑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不过就像他回头的时候也被小丑的一脸油彩吓了一跳一样,大概所有正常人乍看到他的脸,也是会被吓到的。 毕竟,他左眼下方盘踞了一团覆盖将近半边左脸的紫红色胎记,学名鲜红斑痣。 他一直认为,这是来自恶魔的诅咒! 看到这块胎记的人,大致可以归类为几种。 一种素质最低的,丝毫不会掩饰他们的厌恶。比如在坐地铁的时候,一个懵懂的小孩好奇地盯着他,却很快被他奶奶抱走,一边跟孩子说“不要过去,这种人是上辈子做了坏事被老天爷惩罚的,是坏人”。 说就说吧,却连压低声音都不会,好像他真的是十恶不赦的混蛋,要号召大家一起声讨一样。 这种人不少,不过更多的是更聪明一些,在惊讶过后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恶感,还会虚情假意地跟他说,人不可貌相,外貌不能决定一切。 然后呢?学校文艺汇演的时候,平时和蔼可亲的班主任笑脸盈盈地把他从班级合唱团“请”了出去。 虽然他对合唱一点都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庆幸可以不用像别的男生一样被涂个鲜红的血盆大口。但当他看到班上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地为文艺汇演做准备,只有他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发呆的时候,仍然会有那么一丁点,想和大家一起,站到舞台上。 哪怕老师仓促画出来的妆真的很难看。 “想要站到舞台上”这个愿望,一直支撑着他走过小学、初中,终于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s市最好的高中,以新生代表的身份走上了升旗台致辞。 原本他的成绩足以到省会a市更好的学校就读,但如果去a市,成绩还没到全省第一的胡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新生代表在入学典礼上发言。 所以他留在了s市。 虽然很不满学校在宣传的时候总爱拿他脸上的胎记说事,好像长得和别人不一样,取得好成绩就得比别人更努力似的。 什么逻辑? 不过好歹算是得到了承认,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到台前,接受所有人的注目,些许小事,就懒得计较了。 这是他十几年短暂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他飘飘然的以为,只要自己有真才实学,就不会比其他人活得差! 他还有了玩得不错的朋友,用朋友们的话来说,有胎记,才是特别的胡烁。 多感人的话,让他都产生了一种“其实我没和别人差多少”的错觉。 他甚至有了喜欢的女孩子,虽然在他们班算不上最漂亮的,但对所有人都很亲切,学习也不错。 班上有好几个男生都对她有意思,不过鉴于特快班高压的学习环境,又没看出她对谁有特殊偏向,所以哥儿几个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开口,卯足了劲等着和她考上同一个大学再表白。 胡烁也不例外。 虽然他对自己的成绩有信心,不论她考进哪个学校,他都能跟过去,但他想尽量在解决掉脸上的胎记之后,再向她坦露心迹。 现在只要能和她保持朋友关系,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可是…… “胡烁啊,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千万别说出去啊。”女孩犹豫着压低了声音,“我不太喜欢他,总觉得他脸上的胎记太恶心了。” 太恶心了。 恶心! 到底谁才恶心! 既然那么讨厌他,何必假惺惺地做出一副亲切的样子呢! 亏他早上听说今天是她的生日后,逃了一节早读课去给她买生日礼物。 礼物没送出去,反倒是在教室门口听到了这么戳心窝子的话。 教室里已经有人注意到门口的胡烁,没等她接到其他同学的暗示转过身,胡烁便先一步走了。 不然留在那里做什么? 当笑柄吗? 就这样,他翻墙出学校,一路来到学校离不远的古址公园,想一个人静静。 他似乎也没有多少气愤,只是感到悲哀。 或许他能够通过实现自身价值而获得社会群体的尊重,可一旦精确到具体的个人时,仍然不可避免的收到不平等的蔑视。 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些看似真诚的朋友,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只是在做表面功夫。 即便理智告诉他,这些只是他钻牛角尖的胡乱猜测,他不该以小人之心去揣测朋友。 但那句“恶心”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催生着消极的念头像荒山野草般不了遏制地疯长。 小时候母亲哄他说,胎记是上辈子临终前,爱人灼热的眼泪滚落留下的印记。 呵呵,他现在只想把那个硬要对着他脸哭的混蛋揪出来,狠狠地揍到她妈都不认识! 再漂亮的妹子也不是毁了他脸的理由! 在周围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