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好字!”甘冲乍一看见这三个字,就觉浑然天成,汪洋恣肆,不由啧啧赞叹一句。 他天资虽说有些不足,但耐不住家境殷实,看过的字帖书画不知多少。虽不敢说个个都是大师,但有着真材实料的也不在少数,自是有着一番好坏的辨别能力。 随着观看,甘冲的眉头就越来越皱。 随后长吸口气,凝神细细看去,只觉心神恍惚一下,纸上字迹竟全都消失不见,白茫茫之中一抹刺眼的猩红破开云雾,渐渐浮现在眼帘之中。 至高而至远,至大而至强,这竟是一座陡立的巨山! 巨山顶天而立,自己渺如蝼蚁,置身其中,甘冲不由战栗。 山体濯濯,通体赤红,上面寸草不生。只稍一凝神看去,便觉一股炽热的气流翻滚上升,迎面扑来。 甘冲神情一愣,额头布满汗水,眼中满是惊疑之色,吸气道:“神意化形入目?这是七品字?” 伏尘脸色有些苍白,此时展颜一笑,微微点头。 写字极耗精气神,好字更是如此。别看这只有着三个字,却已经是耗尽了伏尘此时心力。 甘冲无声吐了口气,这时心神一定,羡慕中透着点酸酸就说着:“伏兄大才,我实不能及也。” 甘冲说着,也不犹豫,当下就对着伏尘一礼,郑重拱手道:“甘冲厚颜,还请伏兄将这幅字赐予我。” “小事罢了,我本就是为此而来,将其送与你,自是无妨。”伏尘听了就是一笑,负手在后,也不多话,淡淡回了这句。 甘冲这时听到这里,顿时面露喜色,对着伏尘又是深深一礼,带着兴奋,点头沉声道:“多谢伏兄,酬金我过两日便会送到府上。” 放下心来的瘦高青年,笑逐颜开,不做停顿,又乐呵呵道:“伏兄不必推辞,千金易得,一字难求,我得此字,若能渡过此次劫难,我在所不惜。” 说着,甘冲犹豫了一下,干咳一声,声音低了下去,说着:“此事尴尬非常,不足为他人道也,还望伏兄……” 伏尘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甘冲不由自嘲一笑,诚恳说着:“多谢伏兄。” 听到这里,伏尘又换了正容,嘱托说着:“晚上睡觉之时将这幅字挂在床头即可无事。” 伏尘深深看了眼甘冲,品了口茶,又继续说着:“另,日后还得诚心正念才是啊。” 接下来伏尘却不再多言,过犹不及,点到为止即可。 乍会之间,交浅言深,愚也。 甘冲听了就是讪讪一笑,微微点头,连声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这时事毕,三人又再说了几句,伏尘和唐福禄就辞了出去。 甘冲起身怔怔望着伏尘渐渐远去的身影,久久挪不开目光,心里百感交集。 不由苦笑一声,有些伤感,低声感慨道:“真是大才,囊里盛锥,其末立见,这等人才终能崭露头角,自己还得交好才是。” “只可惜,自己却无这等天赋才情。” “或,这就是市井所说的老天爷不赏饭吃?”甘冲怔怔想着,心里一股酸热就涌了上来,悲慨莫名,一时竟难以自制。 “既这样,那就不能吝啬了,就拿那样东西吧。”想到这,甘冲又有些心痛,不过转瞬就下定了决心。 “不趁着此时还未彻底勃发,尚处于寒微之际倾力结交,待得日后,哪还会有自己位置。” 这时看着手中笔走龙蛇,铁画银钩的三字,又一时心喜起来。眼睛发亮,顾不得多想,急走两步转进卧室,小心翼翼的就将其挂在了床头。 饮绿轩外。 暮色四合,苍云低遏。 晦暗的天色下枯黄的草被风吹着伏在地面上,远处小山丘上的枯木萧索零落,偶尔有败叶落下,也被呼啸而过的风吹得远远的。 低咽的呜呜风声传来,厚重的云层低垂飘荡,好像要倾覆着压下来,让人暗暗有些心惊胆寒。 这时风越来越大,一阵阵的刮过,吹得伏尘的青色长袍飘荡,猎猎作响。 伏尘站在别院外,眼神淡漠,举目眺望,轻叹一声,细细分析着记忆,心中有些沉抑。 “穆清之世啊……” 两人坐在疾驶的马车上,很快就到了济阴城外。这时就不能再疾驰了,大周有着律令,除非军情加急,否则一律不得冲撞街道闹市。 违令者,刑罚加之。 马车一路徐徐而行,穿过繁多的街道小巷,待得夜幕降临,转过一个东西向路口就到了家中。 院子清冷寂静,伏尘转回屋中,这时里面正烧着木炭,驱逐寒意,暖暖的。 这天夜里,伏尘洗漱完后没有读书或者睡下。而是冥目等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才睁开眼慢慢踱步到了窗前。 也不掌灯,轻车熟路推开窗子,就有着一股冷风吹来,伴着树叶微晃的轻响,让伏尘精神不由一震。 他深深吸了口寒冷空气,不由抬头看向远处天幕。 只见整个天穹都是淡墨青色,万古长存的璀璨银河横跨于天际。 星汉灿烂辉煌,星光如炼,照下光华,让人神迷。 “时机已至,是时候了!”伏尘眼中闪着幽幽的光。 “自己力道修行已入门径,法道却无一建树。” “前世自己半步踏入长生境时,侥幸得了一道龙气,以龙气催动引发,那时才知道宝镜之内居内含乾坤,记录着炼法宝典。” “可是为时已晚,自己那时迫切需求实力,便兼修了法道,待得到直达大道的宝录后法道根基已然铸成,魂魄定基,法相成型,只能空守金山而不得用。” 想到这,伏尘缓缓走了几步,眯着眼睛,目光有些暗淡,心中自嘲。 将手一招,万墟神镜就浮现在手中,轻轻摩挲,光晕流转之下心湖就渐渐平静下来,生不起半点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