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枯瘦少年一开口,却让徐正廷眉头一跳。
口齿清晰,逻辑严谨,条理清晰,不似寻常人家应有的样子。
遥想当初自己刚见师父的时候,那点简单的事,被自己叙述的前言不搭后语。要不是师父耐心,一点点用语言带着自己,自己根本无法完整的把事件描述清楚。
说话人人都会,但表达是种能力。
在法学院的时候,每天课业结束,师傅都会要求他们当众把今天学到的东西用十分钟时间简单陈述一遍。用师父的话说,学会了不代表能表达出来,能说出来不代表能当着人面说清楚。语言不但是一种沟通的工具,更是思想外在的武器。
自己从上台就脸红,吭哧半天放不出个屁来,到不论面对几个师兄弟,还是面对全校上千学院都能侃侃而谈。甚至现在可以直接面对陌生人平静的讲法,这其中的过程有多难,只有自己清楚。
这少年说话如此有条理,虽然不能排除天赋异禀,但也...徐正廷可不是大家族出身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当初被迫成为乞儿,没点灵活的小心思,早就饿死了。虽然脸上依旧笑容温和,心中却已绷起了一根弦。
法家的核心思想就是人性本恶,以法束之。故而徐正廷不介意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摩别人,自己师父干的那些事,弟子们耳熟能详。这世上喜欢师父的人不算多,但恨他的人绝对不少。有些人也许奈何不了师父,却能趁着自己这些结业弟子经验不足,根基尚浅的时候,毁了师父的基业。
少年口齿清晰,很快叙述完了事情的经过。
案件简单说起来,和徐中庭幼年家中遭遇如出一辙。一个丧尽天良的纨绔子弟带来了一个家庭的毁灭,只不过这次不是女人造成的欲望,但也难逃贪嗔痴三毒。徐正廷哪怕心性极为早熟,哪怕接受了徐通敦敦教导,哪怕心中绷起了一根警晟,脸上的笑容还是渐渐隐去,冰霜般的杀意弥漫心间。
这段似曾相识的经历,无疑是一把锉刀,再次狠狠的掀开了他那埋藏心底那段悲惨往事,血淋淋的往事。
丰麦城不是小城,这里地处人族内域,毗邻怒江重要支流净沙河,是人族重要的产粮区,膏腴之地。远离战争的纷扰,又物产丰富,虽然名头上不及帝都以及几个都府,但在某些人眼中甚至比帝都都有名。
稳定的环境,水道便利的交通,带动起来的是发达的商业。净沙河上川流不息的船队,送出的既有粮食,矿产这些笨重的货物,也不乏各种精美的奢侈品。这里不光是粮都,商都,安逸的生活带来了对美的追求,这里同样是时尚之都。顺着净沙河逆流而上,转入怒江,再顺流而下,月余间就能把大宗商品输送到繁华的帝都。而带回的除了帝都的特产,就是澜江城这些上游边境城市的战利品,那些遗族的材料。
顺带一提,两大公会东领的分部当初就差点建立在这里,后来还是被魏云强令禁止,才建在了东领都府。但即便如此,这里的分会也规模庞大,气势丝毫不输东领都府的分部,就是可惜没有大师级坐镇,只能专精于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奢侈品,连件合格的神血武装都无法制造。
当然了,有资格坐镇这么重要城市的人也非等闲。
城主姓张,张月鹿的张,镇狱候张静月的亲弟弟,而且也是当年青帝麾下一百零八骑之一,可谓根正苗红的帝国贵族。另两个家族一个轸家,一个牛家,也是一百零八骑出身,在帝国的地位丝毫不亚于城主张家,和当初西领都府那十大家族是持平的。
只不过这里是东领,有个镇狱候张静月,是张家的后花园,所以城主张静风面对其他两家,有着天然的优势。
当然这是在外人看来,实际情况是当初镇狱候张静月建立东领都府时,计划的是建立一主一副遥相呼应的日月城,前后夹击,彻底控制住底下出口。这座副城也算他这个做哥哥的为弟弟谋的福利。
可惜也算从人族崛起之战一路打过来的张静风,虽然在哥哥的庇护下,并未经历过多的残酷战争,但依然产生了厌战情绪。天下平定了,该享福了,鬼要去地下入口天天面对狰狞的遗族。
张静风擅自越过他哥哥,找上青帝,求取丰麦城城主一位。青帝对这些功臣们还是很大方的,几乎有求必应,更何况这是张静月的弟弟。
其实严格来说,镇海候奎矢是最早跟随青帝的,才是青帝的真正心腹。张静月原则上来说不是青帝的人,而是红莲皇后的手下。一开始青帝和红莲皇后打打闹闹的时候,张静月可没少和青帝的手下干仗。当然后来两人成就好事,红莲逐渐隐于幕后,张静月也就成了青帝的人。
当然这点往事并不重要,出于对红莲皇后的尊重,原属于红莲皇后的这批人,青帝安排起来是要稍稍比自己的班底要优厚一些。只是一个城主罢了,青帝怎么可能吝啬。
但当调令传到张静月手中,这位和红莲皇后一样,觉醒的朱雀血脉,性如烈火,眼中不揉沙子的大将怒了。
人族胜利了么?胜了。天下安定了么?早呢!我们奋斗了近百年,终于有了点优势,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