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带车厢的小货车早上十点钟按照客户的要求到达了沂州的一个棚户区门口。
这个棚户区还没改造,里边的小道蜿蜒曲折,在经常下雨的夏季地面经常是潮潮的,并且贴着墙边阳光难于照到的地方长着青苔。这样的小道只能步行或者骑自行车进去,摩托车骑得小心点也能通行,但是想要把汽车开进去是万万不能的。
一个年轻女孩子站在棚户区门口背着个黑色背包等着,她看到这辆白色货车围栏上“家家乐搬家”的字样,便迎了过来。
那三个大汉拿着一堆绳子从车上跳下,打头的人跟那女孩说道:“你家离这门口得走多远啊?”
他现在挺后悔,事先没过来看看,都是最近搬家的人太多了,忙不过来,就只是由接电话的人在电话里问了她要搬的东西大概有多少和地址,便给出了个大概的价格。
要是平时,他们得派个人去客户那边看看具体情况,了解下有多少东西要搬,距离和楼层如何,才能定个大概价格的。可现在过来一看,棚户区里边弯弯绕,车进不去,全靠他们又背又扛的,太费劲了,这价钱只怕要商量商量。
何菁菁咬了下嘴唇:“不远,就一百多米吧,我家也不用上楼,这不都是平房吗?”
“一百多米,走吧,先进去看看再说,不过这价格恐怕得加点。昨天接你电话那个人是新来的,对你这棚户区不太熟,经验也不够,所以没说清楚。我先进去瞅瞅,看看再说吧。”领头那个人说完,示意何菁菁带路,同时心里也免不了琢磨着这么老旧的一片地方,她家要搬家怎么全程就她一个女孩子出面呢?没有个男人?
不过他每天面对的人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呢?何菁菁这样的情况虽然特殊点,可也就是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了,还是赚钱要紧。等到下午还有客户等着他们去搬家呢。每天忙都忙不过来,没那么多功夫去扯那些闲篇。
何菁菁在前边带路,她穿得朴素,没有化妆,虽然是夏天,也是长袖衬衫和长裤。倒是那几个汉子穿得稍微清凉些。
何菁菁在前边走了十几分钟绕来绕去的,还是没停,那三个汉子走了一会,估摸着从门口往这边已经是奔二百米去了。她才在棚户区靠里边一个矮矮的平房门前停下。
平房的房间可能是防漏雨,上边盖着油毡,边缘用一排砖头压着。几人注意到进户的木门不太高,那大高个子的人进去时便低了头,以防磕到脑袋。
打头的人这时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要加多少钱的事,可等他进屋后,看到靠墙一个铺位上躺着个瘦削的女人,一看就病得不轻,这念头就打消了。
这家,怎么就这俩女人呢?还有一个是病的。
那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便都知道了彼此的意思,这一趟活,累肯定是累了,不光距离远,道还太窄,大件的家具背起来有点费劲,可见这俩人这情况,累就累点吧。
何菁菁也担心他们提价,虽然她爸爸给她留钱了,可那些钱给她妈妈吴玉莲治病花了好多了。又去另一个城市交了半年的房租,剩下的虽然还有,可她们俩这样的情况,她不敢乱用了。
如今回忆起以前她的日子,像遥远的梦一样遥不可及,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人的生活。
她哥哥一去两年,杳无音讯,只人说他出国了。可是他并没有给她们来过任何信。她不怪他,换成是她自己,也会远走他乡,不想再跟过去有牵扯吧。
她自嘲地想着,回来干什么呢?回来受她们的拖累吗?何宸海是谁呀?那一向是个会经营,善于借势,爱往高处走的。
那三个大汉这时候已经把那几个要搬走的柜子桌子拿结实的绳子缚到自己腰上,一人背了一个矮着身子小心地从木门处走了出去。何菁菁没跟出去,扶着眼神呆滞的吴玉莲坐起来,给她穿上鞋子,告诉她:“妈,起来,一会儿咱就搬走了。离开这个地方,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咱俩的地方生活。”
吴玉莲现在的脑子已经不灵光了,太复杂的事想不了,不过还是听明白了何菁菁的意思,知道这是要搬走。
“搬走好,搬走好,这地方太难受了,咱们去住大房子……”
何菁菁叹口气,大房子?或许吧?或许有那一天吧。
她这边把所有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重要的证件存折等等东西放在她背着的包里边,其他的都已经打好了包放一堆,等那几个人把家具搬好了,再回来一趟把包裹拿走放车上,她就可以带着吴玉莲离开这个城市,离开那些让她不堪的人和事了。
至于吴玉莲,她没什么不堪的了,很多事情她已经失去了分辨能力。
“就这些了?没别的了是吧?”那几个大汉抹着汗回来了,这次没拿绳子,拿了几块结实的大布过来,听何菁菁说没别的了,就剩这些,便一起把那些东西往布上摞上去,然后把打结,一人背着一个大包走了出去。
“妈,走吧。”何菁菁示意吴玉莲出门,吴玉莲听话地迈出门槛,虽然瘦弱,不过还能走得动。等何菁菁用一把大锁把门锁上之后,吴玉莲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