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舍已空秋草没,女墙犹在夜乌啼。 ………… 进了寝室,刘协给王越使个眼色,房门瞬间合拢。 “昏君也难当啊!” 叹息一声,刘协的脸色迅速恢复正常,将目光投向悬挂在墙壁上的黄绸地图。 贵妃喃喃道:“要打就让他们打好了,反正这帮家伙一个个拥兵自重,趁机削弱他们的实力也不是坏事,他们越弱,你的话语权就越重,找准时机,未必不能收回兵权。” “说易行难啊,看看城外的营寨就知道,他们都是分开扎营,各守一方。” 说起张济、杨定和杨奉三股人马,刘协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日子我何尝不想收回他们手中的兵权,但这些家伙把兵马看得比命还重要,整天防贼似的提防我,让我无从下手。” 贵妃知道刘协的难处。 之前一个多月,他不能动作太大,毕竟这移花接木的“皇帝”来路不正。 骤然之间变化太大,难免令人生疑。 可是无为而治也行不通。 时局动荡,人心险恶,乱世天子无为而治便是无能,这就促使刘协必须当个霸道强势的帝王。 但强势霸道的皇帝需要足够强大的实力来支撑,而实力恰恰是刘协目前寸步难行的痛处。 杨定、张济那帮人能耐不大,但内讧的本事不小,属于见不得别人好的角色。 段煨这次迎接天子百官进城,尽心竭力粉饰太平,大肆收买人心,明显抢了杨奉、张济等人的风头,以杨彪为首的文官们刚才竭力维护段煨就足以说明一切。 恰好杨定睚眦必报,一门心思找段煨寻仇,于是杨奉他们顺水推舟,促成杨定出兵攻打段煨。 至于杨定口口声声说“段煨窝藏郭汜七百骑兵、勾结逆贼意图谋反”之类的鬼话,杨彪和司马防那帮文官都不信,又岂能骗得了刘协? 实际上,刘协和“贵妃”心如明镜。 他们早就知道,郭汜战败逃走后就想与李傕和解,既而共同出兵,追回天子和百官,继续挟天子以令诸侯。 所以郭汜如果到了华阴,李傕大军肯定也来了,而驻守在城外的四路兵马必然首当其冲。 因此,杨定诬陷段煨勾结郭汜意图谋反的说辞简直拙劣到了极致。 他一张嘴,刘协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为了配合杨定拙劣的演技和糟糕的台词功底,刘协不得不降低自己的智商,让自己尽可能和他保持在同一水平,从而达成他找段煨报仇的愿望。 这里面牵涉到段煨…… 其实刘协这几天一直等着段煨主动上门“汇报思想”,但这厮悟性太差,或者说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自视甚高,看不上有名无实的“少年天子”。 用贵妃的话说,段煨是典型的现实主义者,或者叫‘利己主义者’,他既多疑又现实,不见兔子不撒鹰。 想让他主动投效的话,首先必须要有比他强大得多的实力,其次是威胁到他的生命,最后就是如果他主动投诚,能获得令他心动的封赏和巨大利益。 三者缺一不可。 纵观他驻守华阴城的五年多时间,董卓死后他谁都瞧不上眼,就守着自己的地盘,谁也不得罪,但谁想收服他的话也是白日做梦。 等了几天,段煨都没来,刘协对他也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段煨明面上对天子和百官毕恭毕敬,骨子里却想着待价而沽,刘协很清楚自己目前不具备收服他的实力,那么适当敲打一下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乱世之中,待价而沽的将领、谋士和诸侯遍地都是,但你值什么价,就需要好好称量一下。 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正好杨定报仇心切,他一挑头,刘协就当了一回“昏君”。 借杨定的手,达到他敲打和称量段煨的目的。 现在事情敲定了,刘协转身就把它抛到脑后,继而一门心思考虑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李傕郭汜大军。 这是决定他未来命运的生死之战。 只有打赢或击退李郭联军,刘协才能考虑以后的事情,如果战败或被李郭联军歼灭的话,那就没有以后了。 至于战败被俘,再次沦为傀儡皇帝,刘协根本不予考虑。 所以他现在把心思放在面前这幅地图上,与李傕郭汜大军交战,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必将是一场艰难的拉锯战。 ………… 阴天无月,群星隐遁,乌云压城。 轰隆隆如奔雷般的马蹄声响彻夜空,打破了华阴城的祥和。 杨定的动作非常快。 傍晚才决定出兵,不到一个时辰,他便率领大军围困全城。 是的,杨定率军包围了整座城池,而不是像之前议定的那样包围位于北城的段煨军营。 围城之前,杨定派帐下军侯赶到县衙,接应刘协和公卿百官出城,前往他的城南大营暂避兵锋。 但刘协拒绝了他的好意,依旧留在城中。 在是否出城躲避战火的事情上,百官们出现了分歧,九卿以下的绝大多数官员都愿意前往杨定大营避难,而以太尉杨彪为首的少数官员则坚持留下,与天子刘协待在一起。 当然,留下的这部分官员普遍官爵较高,口号也喊得响亮:“陛下不走,臣等坚决不出城,誓死保护陛下!” 护送官员出城的军侯,回营后向杨定转达了天子刘协的话: “纵使给段煨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公然弑君!所以,朕留在城中安全无虞。 代朕传话给杨定,围剿逆贼叛军可以,绝不能肆无忌惮地戕害无辜百姓,他杨定也是西凉人,就算不顾及朕和太尉等人的安危,也该为他自己积点阴德,为后代子孙留条后路。” 坐镇中军的杨定听了帐下军侯的话后,顿时面红耳赤,脸色阴沉如冰。 但他终究忍住了,冷眼瞪着军侯,一句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