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将伐颛臾》曰: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 上回说到段煨策马上前接驾,刘协尚未开口,守护在车驾旁边的议郎左灵便打马上前,不由分说,左灵指着段煨严词训斥: “大胆段煨!陛下亲临,你为何不下马迎接圣驾?” 刘协闻声皱眉,果然看到段煨坐在马背上向自己揖手见礼。 他本来还想训斥左灵“多嘴”,但眼前的情形让他不禁有些迟疑,索性缄口不言,面无表情地坐在车上。 段煨显然早有准备,面对左灵的斥喝,他不假思索地朝刘协揖手道:“陛下容禀,末将甲胄在身无法全礼,待陛下入城,末将自当沐浴更衣觐见吾皇,失礼之处恳请陛下恕罪。” 刘协微微颔首。 这时又有人策马上前,抢在他开口之前阴阳怪气的说道:“段将军此话恐怕有些言不由衷吧?” 插话的是安西将军杨定。 不等段煨开口辩解,杨定便带着十余名部将越过刘协的车驾。 手提缰绳,杨定厉声呵斥道:“段煨!陛下自登基以来首度临幸华阴,你身为华阴守将,本应跪拜迎接圣驾,而今即便你身负甲胄难以全礼,也应下马迎驾,你却巧言诡辩,推诿搪塞,陛下宽宏大量,可容你欺瞒,本将身为安西将军,自当维护天子威仪,本将断不能容你藐视天威,欺凌陛下!” 说罢,杨定赫然拔出宝剑,喝道:“众将何在……” “放肆!”一声大如洪钟的呵斥,完全盖过了杨定的号令。 刘协俯身走出来,单脚才在马背上,另一只脚落在车架上,居高临下,冷眼看着手握长剑的杨定,沉声道:“段煨若敢藐视于朕,朕自会亲手将其斩杀,何须假手于人?杨定,还不给朕退下!” “啊?这、末将……”杨定惊诧之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他明显被刘协突如其来的恫吓摄住了心神,一时间脑子乱嗡嗡的,脸上的表情既羞又怒,脸红脖子粗的瞄着刘协。 “怎么朕说得还不够清楚?” 面对杨定恼羞成怒的眼神,刘协毫不退让,直视他的眼睛。 “段煨若有罪,朕自会惩治,还轮不到你杨定越俎代庖,替朕发号施令! 倘若段煨无罪,你此番作为便是陷朕于不义,你想让华阴百姓亲眼看到守护他们不受战乱之苦的段煨死在朕的车驾前,让朕背负忠奸不明、善恶不分的骂名吗?亦或是在你杨定眼里,朕是个懦弱无能的昏君!” 看到刘协冷酷无情的眼神,杨定惊诧莫名,心中疑窦丛生。 这还是哪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小皇帝吗? 以前小皇帝看见本将就目光闪躲,说话时有气无力,这才过去多久啊,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杨定暗自忖度,等到刘协说完话时,他猛然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 自己竟然被小皇帝吓出一身冷汗? 顿时杨定禁不住打个哆嗦,下意识地挥剑入鞘,故作委屈地说道:“陛下误解末将了,末将对陛下赤胆忠心,日月可鉴,断然没有轻视陛下之意……” 刘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冷眼盯着他,“退下!” “诺,末将领命。” 杨定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刘协,勒马调头向后退去。 与刘协的车驾错身而过时,杨定扭头狠狠地瞪了段煨一眼。 目光阴狠怨毒,摆明着他把自己在刘协面前当众受辱的愤懑归咎于段煨。 这一眼的意思是“走着瞧,我不会放过你的”。 显然他和段煨之间的恩怨不但没有了结,反而越结越深。 至于杨定为什么不记恨刘协,其实很简单,因为刘协是天子。 强悍如李傕、郭汜都不敢对刘协动手,他杨定好歹读过几年书,凭着一屋子经史子集博得了“西凉大人”的美誉,像弑君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打死他也不敢为。 瞥了一眼杨定极不甘心的背影,刘协冰冷如霜的表情陡然一变,面带笑意地看着段煨。 “左灵和杨定之言虽有些强词夺理,但情有可原,毕竟忠明你确有不妥之处。” 段煨,字忠明,武威姑臧人。 点到即止,刘协话锋一转:“五年前朕路过华阴县城时远远看过一眼,据说当时华阴守将便是忠明?” 段煨心中懔然,睫毛抖动几下,连忙接话:“陛下说得没错,初平二年(191年)三月,末将担任了华阴守将,至今已五载有余。” 中规中矩的答话,段煨避开昔日董卓胁迫天子和百官迁都长安不谈,甚至不提他这个华阴守将当初还是董卓任命的。 刘协若有所思的点头,“杨太尉曾对朕说过,忠明驻守华阴以来,修水利务农桑,不掳掠百姓,深得华阴百姓拥护。 现在看来太尉之言不虚,忠明上马能领兵征战,下马能劝课农桑治理郡县,确实是难得的良才。” 段煨惊讶道:“陛下过奖了,让末将受宠若惊,职责所系焉能不效死命?” “忠明说得好,若我大汉官员都能像忠明这般尽忠职守,天下焉能崩坏至此啊。” 刘协深有感慨的说道,临末,他又说了一句:“可惜华阴县城终究太小,忠明难尽其才啊!” 一声叹息,让段煨差点忍不住掉眼泪。 刘协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可惜的是刘协戛然收声,自顾坐回车驾,不再多说一句。 段煨颇感遗憾,只好安排百官进城歇息,护送天子的几路兵马则安排在城外扎营。 随后他又安排帐下将士给城外驻军送去酒肉和草料,就连驻扎在南郊的杨定大营也有一份。 事实上,段煨今天之所以不敢下马接驾,其实就是为了提防杨定对自己突下杀手。 他和杨定的仇怨早在董卓雄霸西凉的时候就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