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知夏起了个大早,只因她家小姐突然说要去听戏。真是奇怪,小姐是从来不喜听才子佳人英雄儿女的,今天怎么突然起了这兴致? 而且国公府的小姐要看席,当然该是去最一流的戏班,或是请回来开堂会。就当不舍得花大价钱请回来开堂会,那也该去好去处。可她家小姐要去的这处偏偏只是个三流戏班,至于究竟是为什么,小姐却什么都没有说。 马车行驶半日停下,知夏撩开帘子当先踩着轿凳下去。 她原以为三流戏班必定门可罗雀,可是到了现场才发现这戏园子竟然热闹的很。只是看戏的人中并没有什么达官显贵,可见戏班子虽不入流,唱的戏却是街头巷尾的贩夫走卒爱听的。 因为南怀珂早几天就让小牟来定了个雅间,所以戏班子的伙计早就等候在门口。 伙计见贵人来了,虽然对方没说明自己姓谁命甚,但见一身贵气就知身家不凡,所以忙点头哈腰迎她进去,上了楼梯一路引至二层雅间。 雅间中早就备了一摞基本的瓜子点心,南怀珂坐下又点了壶茶,送来尝了一下倒也不赖。 戏班伙计陪着笑在一旁问:“贵人可还满意?” 南怀珂没搭理,倒是知夏上去打赏了块碎银子说:“这不用你伺候了,出去侯着。”伙计抓起银子塞入袖口,反复谢了几声才眉开眼笑地出去。 小蝉和小牟退到角落随侍,知夏站在一旁端茶倒水递帕子。等到台上开场,她才知道为什么这三流戏班这样受人欢迎。 第一出暖场过后,接上来上演的是一出玩笑戏: 一个脂艳粉浓的小媳妇正在山路上走,忽而从一旁冲出一个劫财的乡痞。小媳妇哆哆嗦嗦十分柔弱,乡痞提着一根棍子耀武扬威,一边威胁对方交出值钱的东西,一边就挥着棍子作势欲打。 小媳妇急中生智说自己的钱财都藏在内贴衣服里,要脱了外衣拿出来也行,只是非让乡痞闭上眼睛。 乡痞求财心切依着照做,小媳妇又说不行,非得让他两手蒙住自己眼。乡痞便依言丢下棍子照办,小媳妇自然趁机捡起棍子。 二人优劣之势顷刻发生变化,小媳妇举着棍子打了乡痞两下,反而逼着对方剥去他自己的衣服。乡痞畏惧拷打,只得脱了鞋子又一条条脱裤子。 直脱了有八、九件,最后露着两条毛茸茸的腿求饶说,身上的是最后一件,断不能再脱。 台下观众哄堂大笑,一边一起哄一边喊着“脱脱脱”,小媳妇扭着水蛇腰问众人:“要不要饶了他呀?” “不饶。” “让他脱。” “脱光光。” 小媳妇转了转眼珠道:“算了,我呀还赶回去给婆婆做饭呢,晚上再让他脱。” 众人又是一阵油腻的嬉笑声。 知夏彻底明白了,感情唱得都是以丑角为主的段子呀,这种市井小戏最是通俗热闹,难怪这里挤了这么多人。官宦家的人自命清高附庸风雅,是断断看不上这种戏的,反倒是平头百姓图个乐呵最爱看这,怪不得是三流的戏班一流的生意呢。 南怀珂看着演小媳妇的女子退下场,叫过小牟如此这般低声嘱咐一通,小牟应下即刻去照搬。 门尚未关上,就听得外头的戏班伙计在对人说:“我说这位爷您真不能进去,这是咱们这的贵客包下的包间,旁人不能进的。” 有人道:“什么了不得贵客,还能比我家主子贵?” “不得无礼,”另一人道:“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 台下戏班提调报了新唱,锣鼓声响起已经听不见包间外头在说什么。伙计打开门先伸进一个脑袋,随后看了看知夏的脸色嘿嘿讪笑着进来。 “不是让你在外头侯着?”知夏明知故问。 伙计讪笑着弯腰说:“外头有位公子要见姑娘。” 南怀珂慢悠悠喝了口茶,靠在椅背上并不说话,知夏心领神会扭头对伙计说:“我们不认识什么公子,今日来这并没有约一个人,你去回了‘不见’。” 伙计却并没有走出去,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知夏一瞧就明白了:“呵,感情你是拿了外头的银子吃两家的茶礼,逼着我们不见还不行了?你信不信回头掀了你这草台班子?!” “哎哟小姑奶奶,”伙计忙抱手求饶:“您别急,我去回,我这就去回。”说罢灰溜溜跑出去,不一会儿却又进来道:“嘿嘿,最后一回。那位公子就一句话,说‘姑娘如何不念昔日白蹄乌之恩’?” 南怀珂掀了茶盖正在吹茶叶,听到这话不由停下动作怎么会是他呢? 萧凌贵为皇子,这样的身份不该到这种戏园来,就算她自己,也不过是因为别有一番用心才来的。 他来这种地方想干什么?古怪的很。 她想了半刻盖上茶盖说:“请进来。” 伙计放下心里一块石头收了门口那位公子的银子不好不办成事啊,难不成还得把银子还回去?于是连忙就去请人。 要是常人知道皇子驾到,必定早就殷勤起身迎接,可是萧凌进入雅间时,南怀珂仍旧坐在椅子上一派悠闲,片刻才放下茶盏起身款款行礼。 萧凌没有介意这些细节,反而客气道:“打扰南小姐的雅兴了。” 南怀珂微笑:“不过是图个热闹,市井玩笑戏谈不上雅兴。” “原来南小姐是喜欢热闹的人吗?”萧凌问:“可是京中各家世宦书香举办的宴会上,我好像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 “我常爱在家,并不曾去过哪家宴会。” “连世家之宴都不去却会抽空来这,看来南小姐是个好戏之人。” “五皇子此言差矣,我并不喜欢听戏,而是对座下观众很有兴趣。” “这怎么说?” 南怀珂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