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珂心下狐疑,当年崇礼明明在回京不久就死了。 心中怮动不已五味杂陈,就听身旁方才那个唤她的人又喊了一声“小姐。”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面容清秀雅致,唯一美中不足在于鼻子两边有几点雀斑。此时她关切地询问:“出了这一头冷汗,小姐是做噩梦了吗?”说着就拿罗帕去擦她头上的汗。 南怀珂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这是知夏,陪着她从小一块长大的婢女,可惜她在陪伴自己回到京中不久,就跌在池子里溺死了。 她定下神,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辆马车轿厢之内,阳光透过飘起的窗帘透进,撒了她一身暖光。 南怀珂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光洁饱满如同新雪,那让她憎恶的疤痕也不见了! 她扑到窗口边掀开帘子前外望去,马车疾驰在官道上,两边一溜溜的田野越过,后头还跟着一辆装着行李的马车。 这难道是…… 丢下帘子扯过知夏的胳膊,她焦急无措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大概快申时了吧。” “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现在是大齐显德几年?” “哦,这个呀,”知夏恍然大悟回答:“现在是显德二十年。”说完又瞧瞧南崇礼,后者也正眨巴着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显德二十年秋,不会错的,这是她当年辞别父亲,独自带着弟弟第一次回到京中的时候。 她是带着使命回家的,临行前父亲再三叮嘱,长房无人,从今以后她就是长房的主母,要好好栽培弟弟,二人要为南家承继皇恩。 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在她脑中显现。 她看着弟弟和当年一样稚嫩的脸,缓缓问知夏说:“知夏,我今年……几岁了?” 小姐疯魔了不成,知夏绞着帕子小心翼翼说:“小姐是显德六年生人,今年十四岁了。” 十四岁,不是二十岁! 那个念头终于得到了它主人的肯定——她还活着,不,确切的说是——她重生了! 这是怎么个说法?莫不是老天听到了她死前的悲愤和不甘? 眼看着南怀珂安静下来,知夏这才替她轻轻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小声对崇礼说:“别去吵你姐姐,让她再休息一会儿。” 崇礼正趴在自家姐姐腿上腻歪,听了这话,便蹬着一对小短腿儿,乖巧的爬下来往知夏身边挪。冷不丁小身板一把被擒住,“哎哟”一声就被姐姐紧紧抱住,随后就感觉到滚热的泪珠滴落在他脸上。 知夏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她很少看见小姐哭,南怀珂的脾性一向坚韧,国公爷因此偏宠,又常常说:“珂儿要是个男孩就好了。” 现下轿子里谁也不敢发话。 南崇礼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坐姿难受,刚要动一动小身板,才扭了小屁股,就看见知夏对着自己轻轻摇头。 南崇礼素来知道她们二个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哪个的话他都得听,哪个都能将他搓扁揉圆,当下只好按捺住,任由姐姐抱着。 却说南怀珂死而复生百感交集,免不了要哭一番,哭完才想起起当务之急是保住弟弟的性命。 如果她没有记错,回京不久弟弟就开始上吐下泻,大夫瞧了说是水土不服,然而治了些日子非但没有痊愈病势反而加重,最终酿成大病不治身亡。 正因为弟弟的死,远在海疆的父亲才气急攻心吐血身亡,她才猛然间无依无靠,被二房出卖给了潘家,造成她后来一系列的困苦。 现在细细想来,弟弟的死似乎太过蹊跷。崇礼虽然年幼,身体却一向是很好的,怎么会因为水土不服就酿成重疾? 原因虽然不得而知,但此刻她心念急转,已经想好了进京后的对策。 父亲的嘱托,弟弟的性命和自己刻骨的仇恨,既然老天爷又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那么这一切便是她应该要背负起来的东西。 从现在起她就要做足准备。 心里打定主意,南怀珂放开弟弟,这才接过知夏递来的帕子擦净眼泪,见后者正不安地观察着自己的神色,不禁破涕为笑道:“放心,方才有些睡糊涂了而已。” 知夏一听大大松了口气,不住顺着胸口道:“阿弥陀佛,真是的,方才吓坏人家了呢。” 南怀珂含笑瞧着她,前世知夏去的早,多少年了,她在那毁灭了她人生的活死人墓里,常常彻夜思念着她。 此刻她拉过知夏的手挨在她身边,一边瞧着崇礼睡眼惺忪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暖,整个人有了无穷的力量。 很快马车就近驶入附近一处城镇,一行人找到驿馆,南怀珂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纸文书让人上前说道。 文书是父亲亲笔所写并盖了大印,有了国公爷的面子,想在既安全又近离大道的驿馆落脚,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刚下马车,南怀珂便奔向后头跟着的行李车,坐在后头的王妈妈下了车道:“小姐赶紧去休息吧,瞧这一天颠簸的小脸煞白,好歹这里有妈妈我呢。” 王妈妈四十七、八岁,并没有奶过南怀珂姐弟,但却是照顾他们时间最长的一位妈妈,因此岐国公便让她跟着一起回京,好好照顾女儿的饮食起居。 知夏也牵着南崇礼过来劝她先去休息吧,明天天不亮就要出城,如今天一日比一日冷,左右得赶紧赶路。 崇礼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扭着屁屁一个劲的撅着小嘴嘟囔饿。 南怀珂翻上车打开一个大樟木箱子,从里头取出一个盒子说:“知夏和我出去一趟。”说着又揉揉崇礼的小肚腩说:“你呀跟着王妈妈,她会给你弄好吃的。” 南崇礼这小屁孩扑着姐姐的腿说:“姐姐去哪玩嘛,竟不带着我?”尾音拖得老长,以期耍赖跟着去逛。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