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操作工都会主动停止工作,唯恐因为工作,飞溅下来的铁屑,崩到王浩身上,烫伤了他。 王浩理解大家,会冲每一个因为他工作而停下机床的工友微笑一下,然后再蹲下身来,默默地干活。 下班的铃声响了,车间里逐渐安静。王浩摘掉黑乎乎,满是油腻和灰尘的手套,尾随着所有工人,走回更衣室。 他有一辆轻便摩托车,当主任的时候,每天骑着上下班。回车间干工人以后,就没有再骑。 已经用不着每天比工人早半个小时上班,查看一天的工作进展了。心里想的事情太多,骑摩托车上班,也不安全。 现在,唯一的好处,就是他有时间了。随着下班的人流,出了厂门,可以慢慢地走着,欣赏一路的景物。 公路两边的茅草,已经变的枯黄,秋天就要结束,冬天要来了。 以往的时候,他从没有这么仔细地观察过上下班的这条道路,也没有时间注意路两边的野草。他感知季节的唯一方式,就是穿了几件衣服,骑摩托车需不需要带护膝。 一个车间,百十多号人,一件事情考虑不周到,一天的工作就会不顺当,他不敢大意。 下了公路,沿着那条已经爆皮,露出大小不一的青石,不知经历多少年风雨的水泥路走上一里地,就是他居住的宿舍区。 他和媳妇一直住在岳父家里自己盖的小棚里五年,才分到宿舍的两间平房,那还是他送了管房的科长两条红塔山才换来的。 虽然只有两间房,不足三十平米,可他已经很满意,比住岳父家的小棚,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认真规划着那两间平房。里屋当卧室,放一张双人大床,靠窗的地方还能放一张小床。儿子上小学了,该和他们分床睡了。虽然还在一间屋里,还是分开床比较好。 外屋可以放一组组合沙发,买一组小的,现在流行的组合家具,把电视放在组合家具的电视柜上…… 刚刚走过那条爆了皮的水泥路,进入第一排平房的胡同,迎面就碰上一个人,是刘万程。 他吃了一惊问:“刘,刘厂长,你怎么在这里?” 刘万程看着他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他就问:“你等我,有事吗?” 刘万程说:“噢,对了,我主要是来谢谢你。谢谢你把苏媛媛介绍到我那里去了。我正好缺人。” 他就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刘万程说:“另外,我找你还有事和你商量。你看,咱能不能找个地方谈谈?” 王浩四下里看看。这时候,大路上还有很多的下班工人,三五成群地走过。他就有些犹豫。 刘万程就指指前面的公路说:“路口西面不远有家饭馆,我去那里要个单间,待会儿你过去,成吗?” 王浩又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刘万程在公路边的酒馆里,一直等到天黑,王浩才过来。对这种善于思考,主意都在肚子里的人,刘万程也不打算跟他废话,直接要了酒菜,两个人就默默无言地喝酒、吃菜。 直到一杯酒下肚,刘万程才说:“我那儿缺个厂长。” 王浩沉默着,不接话。 刘万程就又说:“有什么顾虑,你直接说。” 王浩这才说:“咱老百姓看不起病。我走了,就没处交医疗保险了。” 刘万程说:“不出五年,医保就会社会统筹。那时候,自己交和厂里交没有区别。另外,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在外面已经挣了一部分钱。不管咱们几个谁需要医药费,钱,我来掏。你如果信得过我,你就过来。” 王浩坐在那里默默无言。刘万程也不说话,就陪着他喝酒。 终于,王浩一口就喝干了手中杯子里的酒,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 刘万程知道,这哭声里,不仅仅包含着他受到的委屈,更包含着他对这个自己服务了十几年的工厂的眷恋。 当年的自己,就是这样留恋着这个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地方,从而彻底失去了徐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