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领着紫娟和雪雁出了门,她含泪又进了贾母的房中。此刻老太太已然睡着了,黛玉不忍惊醒她老人家,只得趴在地上给她磕了个头,这才含泪要走。
鸳鸯忙低声问道:“怎么,这就要走了么?”
黛玉低声称是,鸳鸯便低声嘱咐:“一路小心,记得去和小红要东西。”
黛玉低声“嗯”了一句,还待再问,王夫人和邢夫人却紧跟着就进来了,恐怕老太太会私自给黛玉东西。
等二人进屋一见贾母正在熟睡,这才放下心来。王夫人便假意垂泪道:“好孩子,你倒是不曾忘记了老太太的好,过来给她磕个头也是好的。”
黛玉擦干了眼泪,也不愿再说话,只点了点头便扭身出去了。
王夫人立在窗户前头,眼睁睁瞧着黛玉和两个丫鬟慢慢走出了院子,又向前走了一阵,一拐弯儿就再不见了,她这才放心下来,眉眼中不由就流露出欢喜来。
邢夫人在一边就冷笑道:“这一下你的眼中钉肉中刺终于拔除了,你这可开心了吧?”
王夫人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邢夫人又扭头问鸳鸯道:“鸳鸯,老太太可曾给过林丫头什么东西?”
鸳鸯忙就回道:“老太太糊涂得突然,头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就不认识人了,哪里有机会给林姑娘东西?如今老太太只认得宝玉一人,别人一概都不认识了。”
邢夫人听了便冷笑道:“不管她认得谁也好,只是老太太日后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老人家的东西可是大家均分的,谁也别想着能独吞!”
王夫人听了这话冷笑不答,鸳鸯却心里一片冰凉:自从老太太糊涂以后,这两对儿儿子儿媳每日关心的就是遗产,从来也没问过老太太身子如何,真是不孝至极。
哼,你们想得倒美,还想着能白白拿老太太的钱?你们早先侵吞了林姑娘许多银子,如今老太太都替你们还了,你们还想如何?还想着能有银子拿么?简直是做梦!
你们可就好好等着吧,到时候老太太一分一毫都不会留给你们!
不提她们这里守着贾母的财产,只说黛玉扶着紫娟和雪雁,三人走得飞快。
黛玉低着头不敢看四周的景色,只觉处处都是触目惊心。
正行走间,猛然就听有人远远叫道:“前面可是林姑娘么?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等我一等。”
三人停步回头一看,却见一人远远跑来,等那人走得近了,这才看出原来是平儿。
平儿跑得飞快,等到了三人跟前,已经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问道:“你……你们三个……这是……这是要……去哪里?”
黛玉眼圈儿一红不吭气,紫娟便笑道:“原来是平儿姐姐,我们这是要走了。”
平儿大惊,忙道:“走?去哪里?”
紫娟便笑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在你们府上住了这么久,也是该走了。”
平儿更是吃惊,忙问道:“真的要走?你们可有落脚的地方?这住的好好的,怎么就想起来要走?”
紫娟等人含泪不答,平儿忙一把抓住黛玉道:“林姑娘,你身子不大好,如今又是大冬天的,可去哪里呢?即便要走也不急于这一时,你快跟我回去,咱们过了这个冬天,再叫二奶奶给你寻个落脚处,再走也不迟……”
黛玉见平儿对自己委实关心,由不得哽咽道:“多谢姐姐费心,只是我已经辞过了太太,今日是必去的。”
平儿惊讶道:“怎么,太太居然放心叫你走?”
黛玉还未回答,雪雁正一旁忍不住说道:“放心,怎么不放心?两位太太是把我们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搜检个遍,这才放我们走的。”
“这……”
平儿更是讶异,但她微微一转念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如今薛宝钗母兄双亡,王夫人已经强把宝钗接进了贾府。她的意思不言而喻,黛玉若是继续住在贾府未免也太过尴尬。
想到这里,平儿不由更是心疼黛玉,含泪问道:“你可有落脚的地方?”
见黛玉点了点头,平儿便叹气道:“你走了也好,免得在这里受闲气。你们先走,在府门外等我一会儿。”
说罢,平儿扭头就走。
黛玉等不解平儿何意,见她一转身飞快跑远了,三人便相互搀扶着出了贾府大门。
此时只见贾府大门外冷冷清清,到处可见残雪。黛玉不由自主又想起当日初入府的情形来。
那个时候,贾府大门外整齐肃穆,来来往往都是当朝重臣,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是耀武扬威。
可今日府门前冷清无比,四处残雪蒙尘,当真是恍如隔世。
三人寻了一处背风地,黛玉和雪雁在门前等待,紫娟却跑去雇车去了。
不一时,府门轻响,却见平儿又气喘吁吁跑了出来。她一眼瞧见黛玉,忙就跑过来,伸手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就往黛玉怀里揣。
黛玉忙问道:“平儿,你这是做什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