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邢夫人和凤姐儿带着各自的丫鬟出来薛府,上了贾府的马车。
众人一上车便如同散了架一般,浑身酸疼,一句话也懒怠说。心里都很是不舒服。
等到了府里头,天色已经大黑了。
当下玉钏儿连扶带背着王夫人,平儿咬牙死死扶着王熙凤,往各自院子里走去。邢夫人倒是一身轻松,扶着小丫头也自顾自走了。
且不说这里众人各自回去休息,只说薛姨妈和宝钗送众人离开,娘们儿两个搂着回到屋子里又是放声大哭起来。
一众小丫头见两位主子哭得昏天黑地,哪个也不敢吭气,乖乖站在一边动也不敢动。
母女二人哭了很久,宝钗这才想起一天了母亲水米未曾打牙,因此便强撑着悲痛,吩咐小丫头子快去烧火熬粥,又特意叫加些参须参片。
这里小丫头子忙去了,宝钗便扶着母亲到里屋躺下,自己则坐在一边默默垂泪。
薛姨妈到底上了年纪,早就被折腾得神疲力竭,才躺下不久便迷糊了过去。
宝钗坐在一边一时想着明日不知那贾雨村会怎样,一时又想起莺儿死得可怜,一时又担心哥哥在牢狱之中吃苦,一时又心疼母亲老年遇难……一颗心哪儿有一忽儿好受?
正在她内心煎熬之时,突然就听外面有人低声招呼,听声音正是薛蝌。
宝钗这才醒过神来,一抬眼却见屋子里早就是一片黑沉,原来不知不觉又是夜来了。
她急忙找了蜡烛火折出来,点上蜡烛,端着烛台颤颤巍巍往外间而来。
及至叫薛蝌进来,宝钗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位堂弟已经把铺子和地都变卖了,手里拿着厚厚一叠银票,共计三万两千四百二十两整。
她们如今她变卖的已是薛家最后的产业了,一想到这里宝钗忍不住神色黯然:这些年来,哥哥薛蟠只知道花天酒地胡乱花钱,从来没有赚回来一个子儿,生生把豪富之家踢腾光了。
薛蝌在烛光下见到堂姐的神情,如何还猜度不到,忙安慰:“宝姐姐,你且莫伤悲,只要能把人救出来,不论多少钱也是能赚回来的。”
宝钗惨然一笑,却也无话可说。她这哥哥是什么性子,别人不知,她还不知么?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事儿万万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
还亏得薛宝钗平日里豁达随时,也并不把钱财看得多重,因此她也只是略微一伤神,很快便复转过来,忙又谢薛蝌。
薛蝌忙道:“都是一家人,可有什么好谢的?不知明日早间我几时来接姐姐?”
宝钗想了想便道:“咱们卯时便走,宁可早些也不要晚了。”
薛蝌答应了,又安慰了宝钗几句,这才抬腿要走。
宝钗忙又问道:“宝琴妹妹如今怎样?那梅翰林家可有消息?”
薛蝌见问,便微微皱眉摇头道:“没有,我也曾托人打听过,他家竟然是渺无音信,也不知何日能返回京城来。”
宝钗听说,低头沉思了一阵,便说道:“弟弟,如今咱们薛家家道中落,已是败落不堪,那梅家是不是有悔婚的意思?妹妹今年已经有十六岁了,他们家怎么还不着急?”
薛蝌也愁道:“不知啊。若是他家当真有悔婚的意思,可就怕闪了我妹妹……说不得,等到薛大哥的事情一了,我就得动身去梅家一趟。”
宝钗点头,又问道:“弟弟,你呢?你的事情又怎么办?依我看,那个邢姑娘人品样貌都是上上之选,特别是她那一份从容恬淡,眼界开阔,我实在是佩服得紧!那可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姑娘,你可别虚耗了人家。”
薛蝌听说,俊脸微微一红,忙道:“我知道邢家小姐是个好女孩儿,可是妹妹的事情一日没结果,我怎么有心自己过日子?也只能苦了邢姑娘了。”
宝钗也只能叹气不语。
薛蝌这里便要告辞,猛然却又听见外边有女子尖叫不已,倒把两人吓了一跳。
宝钗侧耳听了几句,便道:“是我大嫂,她疯了。”
薛蝌一惊,待要想问却又一转念想到:这毕竟是人家里的私事,且又不是什么好事儿。因此便也不多问,当下便和宝钗告辞走了。
等到薛蝌一走,宝钗便又翻回里间看着母亲。
只见母亲微微打着呼噜,睡得正香,她这才放心下来,自己也歪在旁边。
宝钗原想着是稍稍躺一下,可是她这一天早就困乏到了极点,眼睛才一闭,便沉沉睡去。
正睡得香,迷迷糊糊就感觉有人推她。宝钗还以为是小丫头子熬好了粥,忙就要起身。
她一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摇晃自己的不是别个,居然是莺儿。
宝钗这一下可是惊喜异常,忙一把拉住莺儿问道:“莺儿,你好了?她们还骗我说你死了,害得我好生伤心!”
一边说,她忙就揭开莺儿的袖子查看:只见一双皓腕如雪,十根手指纤纤,哪儿有什么异常?
看到这里,宝钗心中不禁疑惑起来:莺儿的双手不是被夏金桂给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