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用完了饭去甘露殿见慕容泓。
自从在宫外有了自己的宅邸之后,她在宫里是愈发呆不住了。虽说也有人伺候,但到底不比在自己府里那般有人情味有烟火气,吃饭的时候有人陪,胃口都要好上几分。
所以今晚就去把赵合的事跟他汇报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自己存在他那里的金银珠宝拿回来,以后若非必要就不回宫了。
人虚,胃口自然也不会太好,长安硬塞一般吃了个七分饱,站起身抻抻筋骨活动一下手脚,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结果拿过镜子一看,还是吓了一跳。
“我勒个去,不过就蹴了个鞠,怎就白得跟个鬼似的?我长安大小也算个boss,这血未免也太薄了吧?”长安揉着自己的脸,决定回去要叮嘱厨下天天炖补血的汤品给她吃。
她用指腹搓了搓自己的嘴唇,又咬了两下,终于逼出一丝血色来,这才放下镜子,正正衣冠,出门往甘露殿的方向去了。
甘露殿内殿,慕容泓坐在书桌后头,却鲜见的并没有在批复奏折。
他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脑子里一团乱。
他早就察觉钟羡和长安的关系不一般,但他没料到钟羡胆敢这样毫无遮掩地来跟他摊牌。更关键的是,他忽然意识到,如果钟羡愿意为了长安放下一贯的坚持和原则,他可能真的阻止不了他娶她。
钟羡是钟慕白的独子,在子嗣大计面前,钟慕白夫妇不可能熬得过钟羡,妥协只是早晚的事。而钟羡终究要比钟慕白好对付,若是此事逼得钟慕白不得不出手了,就算他是皇帝,也绝无力挽狂澜的本事。旁的不说,钟慕白只要一句不同意就把长安的身份公开,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对长安的感情,毕竟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喜怒哀乐的人自他有生以来她是第一个。他也不否认他一直把长安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她奴才的身份让他一开始就给她定了位,所以每当她不听话了忤逆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打压她□□她,而非去探究她不听话忤逆的原因。
但今天的事让他明白,其实以他现在的实力,若是遇见一个强横的权臣之子非得要抢夺她,他是保不住她的。没有实力保住的东西,还能算是他的所有物吗?
更何况他从来也不曾忘记,在长安刚入宫那会儿,对钟羡有多痴迷。
钟羡的外在条件原本就比他好,从今天钟羡说的话也不难看出,他俩平日相处时,钟羡必是对她处处体贴小意讨好,而他呢?两相比较,若他是女子,他会选谁?这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一道谁都会做的选择而已。
他甚至进而想到,长安屡次用后宫,用平等的问题跟他闹,也许这原也不是她真正不想跟他在一起的原因,而是因为他能给她的都没有给她,而她又不是善于索取的人,伤了心灰了意,便干脆藉由他做不到的那些事来与他决裂罢了。快刀乱麻,长痛不如短痛,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想起最后一次闹翻时他还执着地让她回答他和钟羡只能活一个她选谁的问题,如今想来真是无地自容。
也许她和钟羡真的两情相悦……
慕容泓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便猛然站起身走到一旁。
在书架前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之后,他额头抵上书架格子,告诫自己不能这样想,这样想下去就要疯了。
……我什么都愿意为她做,她只需负责让她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纵然再不愿承认,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现在钟羡就能做到,因为他没有那么多的仇恨和责任。而他却做不到,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做到。
不放手,就仿佛他仗着权势地位在强取豪夺,可放手,他又怎么能够失去长安?这个他曾经豁出性命也要留住的人。
该如何是好?
他转过身,背靠着书架仰头闭眼,还想像小时候一样,遇到难题就去问他兄长。可是如今,又有谁能来为他指点迷津?
长安来到甘露殿前,见张让长福等人都站在外殿,内殿殿门关着,忍不住过去悄声问道:“谁在里头?”
张让声音比她更低,道:“就陛下一人在里头。怎么,你要求见陛下?”
长安点头:“有点事要汇报。”
张让劝她:“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还是改日吧。今日钟公子来求见陛下,也不知说了什么,气得陛下摔了个茶杯,之后就一个人关在内殿不准我等去打扰,喏,都这个时辰了,晚膳还没用呢。”
长安踌躇,钟羡一向有分寸,又能说什么话把慕容泓气得暴跳如雷?
不过听说慕容泓被钟羡气着了,她心里莫名其妙蹿出来的那一丝爽快又是什么意思?
此刻进去观瞻他的黑脸有可能会扫到台风尾,但不进去的话,她的银票和金银珠宝,真怕隔得时间长了就不翼而飞了啊!
长安犹豫了一会儿,想着反正现在关系都已经这么差了,还在乎多差一点吗?于是对一旁的长福道:“去,帮我通禀一声,就说我有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