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天还未亮,太尉府后院已经忙碌起来。
钟夫人手中捏着帕子, 眼眶泛红地看着管家钟硕指挥着下人将一口口红木箱子都抬到后门外去装车,不时地提点两句。
钟羡收拾好后来到后院, 见此情状,一时目瞪口呆。
“娘, 您这是在做什么?”他来到钟夫人身边。
钟夫人见是他, 道:“都是你吃穿住行要用的一些东西, 秋装和冬装还未来得及做, 到时候做好了再给你送去。”
钟羡无奈道:“娘,这些东西我可以到了兖州再添置,何必千里迢迢地带去, 既耗人力, 还拖慢我的行程。”
“那能一样吗?兖州那是人赵王府的地界,有什么好东西也早被赵王府搜刮去了, 哪儿轮得到你?娘给你带的都是最好的,每个箱子上都贴着条子,你到了兖州之后让人先把那些药材拿出来好生放置, 别糟蹋了。别的好买,这些上品的药材, 你有银子也地儿买去, 知道么。”钟夫人道。
“药材?带药材做什么?”钟羡愈发不解。
钟夫人道:“都是补药, 你新官上任, 又离家甚远, 没人照看着你,必然辛苦。我让厨下的杏姑跟着你去,她擅长做滋补药膳,到了兖州,这些补药都用得上。”
“娘,我是去上任,还带一堆伺候的,这……让人看着像什么样子?”钟羡为难道。
“哪来的一堆伺候的?加上耿全他们也不过就二十余人罢了。你还说,凭什么姚景砚他们能留在盛京,你就偏得外放啊?还去兖州那么远的地方,就不能让你爹上道折子,请陛下将你也留在盛京吗?哪怕没知州这么高的官职咱们也无所谓,反正你还年轻,这平步青云也未见得就是什么好事。我本还想着等你考完试就着手给你寻摸亲事的,可你这一去,少说也得四年……诶,这在任上能请假回来成亲吗?”钟夫人絮絮叨叨地越说越伤感,忽然想起这个至关紧要的问题,一时又严肃起来。
借着火把的亮光,钟羡看着钟夫人红肿湿润的双眼,一时庆幸钟夫人并不知道自己此行的个中情由,一时又觉自己万分不孝,两厢煎熬下便不愿再在这些小事上让她操心,遂道:“放心吧,能的。”
“那就好。”钟夫人果然松了口气。
眼看着箱子搬得差不多时,钟慕白过来了。他要出府去宫里上朝,临走之前过来见钟羡一面。
“都收拾好了?”他问钟夫人。
钟夫人眼看分别在即,又忍不住鼻子泛酸,别过脸去拭泪。钟羡替她答道:“差不多了。”
“那你自己路上当心,到兖州后写封信回来报个平安。”比起钟夫人,钟慕白就显得冷静干脆多了。
“是。”钟羡颔首,顿了顿,向两人跪下道:“爹,娘,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孩儿读圣经贤传,知至理名言,于孝道上却终究只能纸上谈兵难以躬亲,实是愧对爹娘一番养育教导之恩。所幸孩儿游而有方,请爹娘不要太过牵挂。也请爹娘千万保重身体,莫让孩儿在外因难以侍奉爹娘膝下而日夜难安。”
“知道了,我跟你爹在家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好了。倒是你,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吃穿住行,也定要因时而变,好生照顾你自己。”钟夫人拭着泪道。
钟慕白也道:“起来吧,早些启程,行程能宽松些。”
“是,孩儿就此拜别父母大人。”钟羡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带着耿全和竹喧等人往后门走去。
“羡儿,你有空定要多写信回来。耿全,竹喧,好生伺候少爷。”钟夫人用帕子掩着口鼻,站在原地眼泪汪汪道。
三人都应了。
钟羡见钟夫人如此伤心难舍,心中也不好受,但终究还是硬硬心肠转身就走。
“钟羡。”
他刚走出去几丈远,钟慕白忽然开口唤住他。
钟羡回身。
“无论遇见何事,你,别怕。”
纵然曾是沙场悍将心肠如铁,但钟羡毕竟是钟慕白唯一的一点骨血,作为父亲,眼看着自己挚爱的独子即将远赴险地,又岂能没有半点担忧和离愁?
钟羡怔了证,颔首道:“是。”他再次向目送他的双亲拱手作礼,然后转身大步离去,再不回头。
因着天气晴好,钟羡便没有坐车,骑马带着队伍出了城。一天下来,到驿站投宿时已是风尘仆仆。
见众人在驿长的安排下都安顿下来了,钟羡正想命人打水沐浴,一名驿卒进来道:“钟大人,外头有人找您。”
“什么人?”钟羡问。
“他没有自报家门,只说是您的表弟。”驿卒道。
“表弟?”钟羡眉头一皱,他父族和母族都有表弟,但不管是哪个表弟,都不可能于此时出现在此地。
“少爷,属下出去一观究竟。”耿全看出钟羡的疑虑,遂道。
“不必。”钟羡从楼梯上下来,出了驿站来到院外。
“表哥,不是说好带我一起走的吗?你怎么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