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被问及为什么, 薛向陵少见地沉默了。
他的手背微有些瘦削, 手指更是细地不像一个男人, 只有握拳的时候，才可以看出那突出的手骨，坚硬地不同寻常。
这双手, 曾无数次地抚摸、拥抱过十七；也是这双手，将赵庚揍了个屁滚尿流；更是这双手，曾在淮扬，英勇抗击过寇贼和海盗。
顾湄忽然福至心灵，好像明白了薛向陵是因为什么，打祁世昭。多半是因为自己，不，应该说是十七。
他是在打祁世昭的“见死不救”。
难怪从来亲如兄弟的他们, 今日相处时，连顾湄都察觉到了一股别扭和疏离。
“你要不想说, 就算了。”顾湄不再计较这事儿，也不想为难薛向陵。
她咧了咧嘴, 一双眸子灿烂如星：“听说，你是专门来谢我的？”
顾湄的话说得意犹未尽, 只是从她那微微努嘴的动作中可以看出, 她那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很有可能是——你的谢礼呢？
薛向陵道：“你喜欢吃鱼吗？”
嗯？
顾湄不甚其解地皱起眉头。
她以前其实不大爱吃鱼, 因为鱼吃起来很麻烦, 不过自从用小十七的嘴巴吃过一次鲫鱼后, 顾湄便觉得，这鱼确实算是极为鲜嫩的食物，难怪占了“鲜”字的半边。
顾湄道：“还可以，也不算很喜欢。”
“我的猫出事以前，我曾答应它，回府以后，带它和薛瑶一起去捞鱼。”薛向陵的目光十分清明，他有一双比一般男子要更为浓密些的眼睫。
此时，这眼睫轻轻眨了几下，薛向陵低声说：“还有些来不及吃的鱼，正放在我家里。你要吗？”
顾湄：“？？”
她鼓起嘴巴，总觉得薛向陵的这个谢礼来得莫名其妙。
送鱼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送剩下的鱼，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真当他淮阳侯府的鱼是金子做的啊。
顾湄摇头拒绝：“不要，我家厨子自己能买到鱼。”
“那，湄儿要什么？”薛向陵略微侧首，他唇畔含笑，那双桃花眼里流露出的目光真挚，连语气也很低柔。
这是薛向陵第一次直接将顾湄唤作“湄儿”。
自他返京以后，两人便墨守成规，不再越那楚河汉界一步。
或许是今日被祁世昭的句句“湄儿”给刺激到了，薛向陵终于脱下了他那正人君子的外壳，也暴露出风流的一面来。
顾湄的心被他喊得有些乱，她攥紧了手帕，最后词不达意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想要的。”
“举手之劳罢了，原也不是什么大恩。”
顾湄轻轻道。
“那如何行？”薛向陵慢慢站起身，他踱步到顾湄跟前，他的眼底有淡淡的笑意。
薛向陵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银缠丝双扣镯。
“给你。”
薛向陵见她不来接，便伸手把她握在身侧两边的拳头打开。
顾湄的手很小，软软白白的，只比小孩子的手大那么一丁点。她的手心微有汗意，薛向陵来抓她的手掌时，顾湄水亮的杏眼悄悄眨了眨，仿佛是在紧张。
薛向陵双眉斜飞，他好整以暇地说：“当做我的谢礼，你，不要推辞。”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怕她不肯收，薛向陵额外补了一句。
顾湄仅瞟了一眼那手镯，瞧那东西的成色，便知道绝不是市场上轻易能买到的。
她摇头不已：“这东西，你还是给阿瑶吧，我也用不上。”
“哪有送妹妹的道理？”薛向陵笑了笑，他微微用力，让顾湄握手镯的拳头捏得更紧了。
“你若是不要，便随便给府上的阿猫阿狗，”薛向陵说，“反正别还我。”
顾湄只好收下了。
薛向陵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轻掠过她，他嘴唇动了动，放低声音问：“湄儿最近，夜里睡得可沉？”
想到梦里那次变成十七后的相见，顾湄无端紧张了一瞬，她极快地点头：“沉啊。”
“没有做什么梦吧？”薛向陵嘴角微挑，似笑非笑地道，“我听太医说，这瘟疫会有后遗症，容易梦魇。你夜里安寝时，须得当心。”
顾湄眨眨眼睛，适时地露出了一点恍然大悟来，她说：“我知道了。”
薛向陵敛起眉，黑眸慢吞吞扫过她。
顾湄正毫无所觉地与他对视，她一脸“谢谢你关心我”的真诚。
“你那天，说好来找薛瑶，”薛向陵喉头滚动，拿起一边的茶碗喝了一口，，“最后没来，听说是旧病复发？那更要将养好身体。别夜里出去梦游，既让人笑话，又给自己添麻烦。”
薛向陵是句句离不开这个“梦”字了。
顾湄为了转移话题，鼓起脸生气道：“你才惹人笑话！”
“拿人家的病痛当短处来嘲笑，淮阳侯觉得很光彩吗？”顾湄的目光微冷，连手镯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