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也吓了一跳,“主子是说,五阿哥私下已经联络宗室王公,意欲图谋储位?”
婉兮幽幽垂眸,“在大清的历史上,无论是当年太宗皇帝以四大贝勒之身份,问鼎宸极;还是顺治爷承继大宝……但凡皇子想要成事,不仅需要大臣们的助力,更要紧的,是得到宗室王爷们的支持。”
大清的国基见建立在八旗制度上,而八旗制度曾经给予了宗室王公们太大的权力。那权力大到可以推选出大汗、可以八旗各自相对独立、可以所有的一切都平分成八份儿。
虽然这样的旧例早已打破,虽然大清定鼎中原已经百年,虽然历代先帝都在不遗余力加强皇权、遏制王公的权力,可是这样的思想终究还深植在所有爱新觉罗家族的心底。指不定什么时候儿,这老规矩又要跳出来作妖儿,披着“祖宗家法”的外衣,在皇位继承的路上,挖下一道深坑儿了去。
“所以,永琪私下联络宗亲,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婉兮轻垂眼帘。看明白了情势,心下反倒平静了。
这样想来,九洲清晏这场火便也不是坏事,唯有经历了事儿才能看得清人的品性去。若没有这场火,婉兮心下便还始终放不下当年那个聪明俊秀、极知进退的孩子,便总是无法将此时已经二十三岁的永琪与当年的永琪分隔开来。
这场火烧过了,炼出了人的火眼金睛,也验得清永琪的品性,那这场火烧得也算值得。
玉蝉听得也是额角汗下,忍不住道,“可是他找的怎么是果亲王弘曕?”
果亲王弘曕是雍正爷最小的儿子,皇帝登基时不过三岁;且是过继给果毅亲王允礼,从宗法上来说,已是另外一个宗支。故此弘曕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宗亲的地位上,都不是最高的。在他上头,庄亲王允禄、和亲王弘昼,还有此次即将起銮木兰,皇帝命留京总理京中事务的裕亲王、諴亲王等,都比弘曕更得皇帝的信任。
婉兮点头,“你说得对,弘曕比起那几位亲王来,年轻、手里也少有实权。可是也唯因如此,弘曕才会成为最容易攻克的碉楼——其余那几位亲王,哪个不是城府已深?他们更明白皇上是个什么性子,故此才绝不在立储之事上,妄然掺和。”
算起来,虽说弘曕是永琪的叔叔,可是弘曕也不过比永琪只大了九岁。皇子皇孙统在上书房念书,便是成婚分府了也还要进宫念书,故此永琪与这位年纪最轻的叔叔,自是更有朝夕相伴的情分。
婉兮轻叹口气,“况且,就算弘曕年轻,地位算不得高,但是他终究是亲王,是雍正爷的幼子,是皇上的手足幼弟啊。皇上可说长兄为父,这些年算得上是亲自抚养他长大,故此情分总归非其他宗亲可比。”
“乾隆十五年,弘曕刚满十八岁,皇上便命他管理武英殿、圆明园八旗护军营、御书处、药事房。两年之后,皇上又叫叫他多管一项造办处事务……这些差事虽看似品阶不高,可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啊。”
玉蝉也是心下咯噔一声儿,“可不是嘛!内府造办处,自是金钱如流水的地方儿;而圆明园的八旗护军则更是要紧的,倘若有人想在圆明园里起事,那整个园子的安危可不都掐在他手上去!”
婉兮静静抬眸,眸光里浮起冷意,“所以能得到弘曕的支持,自然给永琪助益不少。”
这样细细捋下来,就更能明白,为何此次“九洲清晏”失火,本该承担扑火、救驾责任的护军们会如此怠慢——因为圆明园的八旗护军,就是掌握在弘曕的手中啊。
且婉兮早听说弘曕此人,治理手下极其严格。每天早晨起来就披衣巡视,如果遇到不规矩的手下,立即杖责,故此他治下的圆明园护军,没有敢不听他号令的。
况且……弘曕从小便在圆明园中长大,有“圆明园阿哥”之称,这圆明园的上上下下,他只怕比皇上了解得更多。待得手握圆明园护军之兵权,他自有本事让那些护军更对他本人死心塌地。
婉兮想到此处,心下都是轻颤。
“可是主子,便是五阿哥结交果亲王,那果亲王怎的就看中五阿哥了?”玉蝉不解地望住婉兮,“就算暂且不说咱们十五阿哥,至少前头还摆着个皇后娘娘嫡出的十二阿哥呢?”
婉兮轻垂眼帘,“因为永琪目下,已是事实上的皇长子。”
此时永璜、永璋已死,永琪上头只有一个四阿哥永珹。可是永珹在定太妃薨逝那年就已经当了“贤孙”去,便是皇上还未曾正式下旨,可是这几年履亲王允祹已是将永珹当成亲子一般。这事儿在宗亲之中,已经算不得什么稀罕的消息了。故此,永琪已经是事实上的皇长子。
“自古立嗣,不是立嫡,就是立长。”婉兮眸光幽然而转,“便是此时尚有嫡皇子永璂在,可是若叫弘曕来选,他还是愿意选永琪的。因为他母妃身份低微,曾与我一样,也都是出自内管领之下;先帝时进宫初封只为答应,便是生子之后也只封到嫔位。”
“况且,谦妃也同样是汉姓女啊……皇后一向看不起我们这样的出身,皇后对谦妃一向也并不放在眼中,那弘曕怎么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