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德保,并非英媛的父亲观保,但是索绰罗家如今的地位,是观保和德保两兄弟一起撑起来的。德保受损,便是令索绰罗家的地位矮下了一脚去,愉妃自然也是不愿看见。
故此在此一事上,愉妃虽说早与玉蕤不睦,可是若想到永琪,她还是没办法儿在这事儿上高兴了去。
愉妃抬眸望住玉蕤,“前朝后宫的事,我不敢说有本事控制得住;但是我倒可以与瑞贵人你交心一宗去:你若担心英媛在永琪的后宅里吃亏,那你便一百个放心就是。不管你母家如何,单凭英媛已是为永琪开枝散叶,这便是最大的功劳、最足够的倚仗。无论是我,还是永琪,都必定不会叫她因为这事儿在所儿里伤心就是。”
.
不出所料,忻嫔随皇太后銮驾而归,当晚便听说了德保的消息。
忻嫔一路憋屈,终于听见了这个好消息,这便按捺不住。次日一早,便早早儿到“杏树院”见愉妃。
又是五月,虽说杏花的花期最好是在三四月间,只是因为圆明园里系着水气,节令稍微晚些,故此忻嫔走入“杏树院”时,依旧可见头顶杏花。
随着她走动,那杏花从枝头飘落,坠落在她发间。
忻嫔便也愣了愣,立在杏树下不觉有些失神。
忍不住轻声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她也曾这样的豆蔻年华,也曾这般的心怀憧憬过。想象着将来自己将要嫁与的少年,憧憬着两情缱绻的美好前景
直到,十三岁那年,母亲正式与她将话掀开。母亲告诉她,八旗世家的女儿都要先选秀,撂牌子的才能自行婚嫁。而凭她们家的身份,凭她阿玛为七省总督的得力,她是必定会被留牌子的。
她从那一日便被烙下了印迹,知道自己的将来必定是要在后宫度过。她曾经憧憬过的少年,终究将变成那个比她年长二十六岁的天子去。
从此在她的头上便再也没有了这样杏花吹满头的天真烂漫,在她心里,就再也没有了那个憧憬里的少年她注定追随一生的人,只能是那个年长她二十六岁的男子,她已经再不可能得到他的年少钟情去。
所以她的心也只能从那一刻开始衰老,她必须要学得与那个男子一样地心机深沉,唯有这样她在进宫之后,才能在那一群比她年长的女人中间儿谋得生存之地去;更要紧的是,她唯有如此,才能拉近与那个天子之间的距离啊
这些年走过来,她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若说错,她又错在哪里了?
不计一切地争宠,在这后宫里挡我者死这不是千百年来后宫里一向的生存法则么?她只是做了所有后宫女人们都会做的事,她又怎么会有错?
想到这一路的憋屈,忻嫔的心境便又是陡然一转。这便抬头看那杏花,再不是杏花满头的天真烂漫,反倒只觉着杏花凋零,春已将老。
她的心便也跟着沉了下去,这便闷闷吟完后半片去:“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说得多叫人心酸啊,总被无情弃,却仍无怨无悔。
这又有些像她了啊!
便是被皇上弃置冷宫,她对他的心仍旧未死。她还是希望重新得到他的凝眸,她还是想重新得回他的恩宠啊!
她都已用心若此,可是皇上他,为何就不能明白她的心呢?
她在杏树下失神良久,直到愉妃已经亲自接出来,立在阶上笑,“忻嫔妹妹随驾从江南回来,这便也沾染了江南女子的多愁善感去了不成?”
忻嫔这才回神,面上红了红,赶紧上前行礼,“四个月没见,愉姐姐一向可好?”
.
两人进内坐了,用过了茶,忻嫔这才说到正事。
“倒没想到刚回来就听说那德保的事。想那令贵妃这些年倚重着德保,办了多少事去,这会子德保遽然得咎,令贵妃刚一回来,必定也闪了腰去。”
忻嫔说着冷笑,“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年岁大了,如今越发喜怒无常起来。多少个任用了多年的大臣,莫名其妙这就失去了皇上的欢心,功劳苦劳都不计了,说罚就罚。”
吉庆、安宁、德保,三人都是内务府世家的出身,都是皇帝用了几十年的内务府老人儿,个个儿都到了二品以上的大员之位去,却在今年都给罚了,吉庆更是判了斩监侯,叫人心下着实唏嘘。
愉妃倒是更在意忻嫔的弦外之音,“忻妹妹是瞧着皇上有老糊涂了的迹象去?”
忻嫔挑眉,自是知道愉妃心下在乎什么呢。忻嫔便笑了笑,“愉姐姐也别急。想来皇上时时处处以康熙爷为楷模,康熙爷也终究是六十多岁才去的”
愉妃忙摇头否认,“我自没那个意思。我啊,只是担心皇上终究年过半百,这么南巡一走就是几千里、几个月,难免疲惫了,这便做决定的时候儿难免有些糊涂的地方儿。”
忻嫔便噙着冷意笑,“愉姐姐便是当着我,也一向都这样小心。”
愉妃抬了抬眸,“怎么敢不小心呢?便如忻妹妹所说